安母手裡的韭菜差點掉地上,臉頰瞬間燒了起來。
囁嚅著想說點什麼辯解。
於是她故意大聲的說道。
“誰躲著你了?”
“你彆緊張,聽我把話說完。”
張振邦的聲音依舊沉穩。
“我明白你的顧慮。怕人說道,怕孩子們多想,覺得自己是土埋半截的人了,不該再有這些念頭。是不是?”
安母緊緊抿著唇,手指用力絞著衣角,默認了。
張振邦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裡沒有失望,隻有深深的理解。
“咱們這個年紀,什麼風浪沒經曆過?那些虛頭巴腦的話,我不愛說,也說不來。我今天就想跟你交個底。”
他目光坦誠地看著安母,一字一句,清晰而鄭重。
“我張振邦,對你,是有那個心思。但不是圖你模樣,也不是圖你能乾。是覺得你人實在,心善,把這個家操持得暖烘烘的。我在這兒,心裡頭踏實,像找到了個根。”
他見安母依舊不抬頭,但緊繃的肩膀微微鬆了些,便繼續道。
“我沒想讓你離開這個家,離開青山、素素,紅英和孩子們。這裡就是你的命根子,我懂。我的意思是,往後,讓我也成了這個家的一份子,行不?
不是要你改變啥,就是讓我名正言順地,也能在這兒添把柴火,搭把手。
你累了,我幫你捶捶肩。
你悶了,我陪你說說話。
孩子們有啥事,咱們一起商量著來。”
他頓了頓,聲音也越來越溫柔,帶著一種近乎懇切的意味。
“咱們都這把歲數了,剩下的日子,不就是圖個身邊有個人,知冷知熱,互相攙扶著走嗎?”
院子裡靜悄悄的,隻有風吹過老槐樹枝椏的輕微響聲,和辰辰咿呀學語的模糊音調。
安母依舊低著頭,但張振邦看見,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她低垂的眼睫下滑落。
“啪嗒!”
砸在安母粗糙的手背上,洇開一小團深色。
她沒有立刻回答,也沒有抬頭。
時間仿佛凝固了。
過了許久,久到張振邦幾乎以為她不會再回應時。
安母卻忽然用袖子用力抹了把臉,然後站起來。
安母依舊沒看張振邦,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卻異常清晰地說了句。
“肉得用冷水泡一會兒,不然有腥氣。”
說完,她拎起那條五花肉,徑直走向了灶房。
張振邦愣在原地,咀嚼著這句沒頭沒腦、關於做菜的話。
半晌。
他望著灶房門口那晃動的布簾,臉上緩緩的、緩緩的綻開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
他懂了。
這不是拒絕,這是接納!
是用安母最熟悉、最踏實的方式,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