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觸到冰晶鱗甲的瞬間,篆字紅芒如烙鐵般燒穿冰層,腥臭的藍血噴濺在道袍前襟。
巨狼吃痛收爪的刹那,女冠劍交左手,拂塵柄端機關彈開,飛射出刻著《雲笈七簽》的青銅卦簽,暴雨般釘入狼腹鱗隙。
妖獸喉間滾動的低吼震碎簷角殘冰,右眼琥珀色虹膜突然映出玉塵子十四歲初入道時的模樣——攝魂邪術!
她咬破舌尖劇痛破幻,反手將染血拂塵甩成銀龍,電絲纏住狼頸逆鱗。
借這電光火石的僵持,她騰空躍上狼背,長劍挽出青蓮劍花,劍氣都精準刺向脊柱骨刺的銜接處。
“坎離交濟,破!”第五劍刺入時,玉塵子冠袖中飛出張紫符貼於劍柄。
符紙燃儘的刹那,劍身迸發真火,順著骨刺縫隙灌入狼軀。
巨狼癲狂擺首,背脊炸開丈餘高的冰焰,將她連人帶劍甩向半空。
玉塵子淩空擰腰,拂塵銀絲勾住破碎的渾天儀銅鏈,借力蕩回時甩出腰間酒葫蘆——雄黃酒液遇真火化作九條火蛇,順著先前卦簽釘入的傷口鑽入臟腑。
妖獸喉間發出悶雷般的痛嚎,右爪橫掃卻擊碎了虛影。
然而玉塵子真身早踏著《禹步圖》閃至狼腹下方,劍鋒上挑直指心窩。
這一劍刺入三寸便再難推進——巨狼胸骨竟也是用百年寒鐵煉成!
劍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她果斷棄劍後仰,拂塵銀絲在雪地織成蛛網緩衝跌勢,順勢抄起半截斷戟刺向狼目。
第三隻眼射出的冰錐與她擦肩而過,左肩道袍瞬間結滿冰碴。
玉塵子踉蹌著以戟拄地,忽然輕笑:“好畜生,且看這招。”
染血的左手在殘劍上一抹,劍柄鑲嵌的太極魚突然離鞘飛出,在空中暴漲成陰陽磨盤。
巨狼被陣法牽引著昂首嘶吼時,她將畢生修為灌注右臂,斷戟化作流光直取狼喉!
最後一擊的劍光比朝陽更熾烈,女冠與斷戟人戟合一,化作赤虹貫穿狼頸。
妖獸哀嚎著噴出裹挾冰刃的血霧,她卻從血霧另一端跌落,手中僅握著半截戟柄。
拂塵銀絲寸寸斷裂,在雪地上拚出殘缺的八卦陣,而長劍“斬邪”正插在狼爪蹼膜間嗡鳴不止。
女冠倚著《化胡經》殘碑緩緩滑坐,發間玉簪啪嗒斷裂,她望著掌心消散的魂火,抬頭怒視巨獸。
朝陽穿透她逐漸透明的身軀,在冰麵投下持劍起舞的剪影。
巨狼喉間血洞噴出的冰藍妖氣中,隱約浮現她十四歲初執拂塵時,在紫藤花下演練劍陣的殘像。
年輕的守真拖著斷腿爬過鐘樓木階時,碎骨碴在台階上刮出幾道蜿蜒血痕。
他右腿膝蓋以下空蕩蕩的——方才被冰錐刺穿的部位,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晶化,冰藍色霜紋如同毒藤蔓攀上大腿。
指尖觸及撞鐘木的刹那,青銅鐘表麵的雲篆突然泛起微光,那些“普告萬靈”的字句讓他想起十年前那個暴雨夜。
那時他還是個偷貢果的小道童,因打翻長明燈被罰守鐘樓。
雷暴劈開夜幕的瞬間,他看見渾身浴血的師父撞響銅鐘,聲波在雨幕中凝成金色巨網,罩住從後山闖入妖。
“鐘鳴即是道鳴。”師父咽氣前把鐵鏈纏在他腕上,“哪天你聽不見鐘聲了,就輪到你去撞。”
“師父......弟子今日......”守真咳著血沫將鐵鏈在腰間纏了七匝,冰晶已蔓延至心口。
藏經閣方向傳來梁柱斷裂的轟鳴,巨狼左眼疤痕正吸扯著千年典籍,那些《黃庭經》《陰符經》的紙頁在空中燃燒,化作妖瞳的養料。
他深吸口氣握住鐘錘,斷腿處的冰碴因發力迸裂。
第一聲“咚——”震得簷角積雪簌簌而落,初代觀主虛影浮出青銅鐘表麵,二十四節氣刻紋逐一亮起。
聲波撞上巨狼,妖獸鱗甲縫隙滲出黑霧,那些霧氣裡顯出曆代被吞噬者的麵孔——二十年前失蹤的夥房大娘,十五年前除妖未歸的師姐,上月剛學會禦劍的小道童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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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不仁......”守真嘶吼著蕩起第二錘,虎口崩裂的血染紅鐘繩。
這次鐘聲化作三百金甲天兵,卻在觸及狼尾前被冰霧凍結成琥珀雕像。
巨狼右爪拍碎藏經閣匾額炸成碎片,有一片劃過守真臉頰。
“第三聲!第三聲!”他咆哮著將鐵鏈勒進骨肉,鐘錘掄出滿月弧光。
青銅鐘裂痕處迸射的銅屑在空中組成北鬥陣圖,聲浪裹著守真噴出的心頭血,化作赤金交加的降魔杵。
巨狼第三隻眼射出的冰箭與之相撞,炸開的冰晶裡浮現無數過往畫麵——
他看到九歲那年中元節,師姐背著他溜出山門偷看河燈。
萬千蓮燈順流而下時,師姐指著最大那盞說:“等哪天守真長大當上鐘師,我就把它撈上來改造成辟邪鐘錘送給你......”
十歲考核那日,師姐故意被他敲響的鐘聲震落飛劍,擠著眼睛說:“我們守真以後肯定是青垣山第一撞鐘人......”
可是野獸沒有停下它的腳步,狼牙穿透降魔杵的瞬間,守真聽見自己肋骨斷裂的脆響。
他吐出半顆混著冰渣的牙齒,突然大笑:“師姐,聽好了!這才是真正的鐘鳴!”
第四錘砸下,青銅鐘轟然炸裂,三十六枚鐘乳銅釘如暴雨傾瀉。
注視著最尖銳那枚釘入巨狼胸口,守真恍惚看見師姐虛影接過了鐘錘,一如當年教他撞鐘時那樣,握著他鮮血淋漓的手腕輕聲道:“要順著力走,不然會讓音律打滑。”
冰霧裹著鐘屑刺入瞳孔,守真用最後氣力扯斷鐵鏈。
墜落前他瞥見晨光中飄蕩的狼毫,映著道觀飛簷的殘影,像極了河燈節順流而下的萬千蓮燈。
“咚——”
並不存在的第五聲鐘鳴裡,守真的身軀碎在青銅殘鐘上。
那些染血的銅片自發飛向藏經閣,嵌入門扉拚成殘缺的《清靜經》。
巨狼左眼流出的血滲入地縫,讓被吞噬的典籍文字在冰麵上重燃,而鐘樓廢墟間永遠回蕩著兩道重疊的鐘聲——一聲蒼老如師父,一聲清亮如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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