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突然收縮,肉壁伸出千萬條裹滿倒刺的觸手,將隊員們一個個裹成繭狀。
“哢嚓”。
繭內傳來碾碎骨頭的悶響,熒藍色液體從裂縫中滲出,彙聚成一道洪流衝向唐九黎。
隨後他的脊椎炸開劇痛,感受到有液體正從自己第七節椎骨注入,像熔化的金屬灌入骨髓。
“啊啊啊——!”他嘶吼著蜷縮成團。
腳下有什麼東西黏糊糊的,他睜開眼,認出那是自己吐出發光的嘔吐物,散發出甜膩的香氣讓他發狂地舔舐肉壁。
「你將萬幸,成為播種者。」赫格羅斯的胃酸在他血液裡沸騰。
「用饑餓拯救饑餓,用吞噬終結吞噬。」
隊員們最後的慘叫聲消散時,唐九黎的掌心浮現出一道饕餮紋印。
他的左眼開始結晶化,古神的低語在腦內生根發芽。
一陣穿梭,唐九黎又出現在猩紅色的虛空中,整個身體的皮膚都浸泡在粘稠的星輝裡。
他的視網膜被撕裂又重組,被迫直視赫格羅斯的“進食”:億萬年來,那些懸浮的星球像熟透的果實般墜入古神的巨口,鋸齒狀的獠牙刺入地殼的瞬間,岩漿如蜂蜜般噴湧而出。
地核被碾碎成金黃色的漿液,順著獠牙的溝壑流淌,彙聚成一片發光的汪洋。
他看見饑民。
或者說,是億萬生靈的虛影,他們跪在破碎的大地上,仰頭迎接傾瀉而下的星漿。
液體觸碰到皮膚的刹那,老人乾癟的軀體豐盈如初,孩童潰爛的眼眶綻放出虹膜,餓殍嶙峋的肋骨被鍍上一層玉質的光澤。
他們在極樂中融化,四肢伸展成根須狀,與星漿交融成發光的脈絡,最終彙入赫格羅斯的胃壁,成為肉膜上一道跳動的血管。
「看啊,萬物融為一體,這才是真正的飽足。」
赫格羅斯的低語不是聲音,而是直接將概念鑿進他的腦髓。
唐九黎的顱骨內響起冰川崩裂的轟鳴,他的神經突觸在燃燒。
最終,他理解了。
那些被吞噬的星球從未“死亡”,它們隻是被拆解成最原始的養分,再與所有饑餓者的靈魂編織成永恒的共生體。
沒有掠奪,沒有爭奪,億萬張饑渴的嘴在消融中合而為一,痛苦與欲望在消化的轟鳴中湮滅。
「個體的饑餓是詛咒,」古神的胃酸在他血液裡沸騰,「而共食……是唯一的救贖。」
虛空突然扭曲,一幅畫麵烙入他的意識:他徒手刨出妹妹雨晴的玻璃彈珠,彈珠上映出自己因饑餓而扭曲的臉。
那一刻的悔恨與此刻的星漿重疊。
如果當時有赫格羅斯的“慈悲”,或許雨晴就不會化作枯骨,而是所有人成為這永恒盛宴的一部分,在億萬生靈的共融中獲得不朽的飽足。
「讓人類也進化成共食者吧,」赫格羅斯的意誌如鋼釘貫入他的腦海中。
「用我的細胞,澆灌他們的靈魂。」
唐九黎的右眼突然湧出琥珀色的淚。
淚珠墜入虛空,化作一顆微縮的星球,轉瞬被觸須絞碎成瓊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