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摘下的那一刻,空氣凝固了。
毒刺螳螂·唐九的機械複眼突然停止了轉動。
“我去......”他見過被深藍藥劑腐蝕成肉瘤的臉,見過被納米蟲啃噬出蜂窩狀孔洞的頭顱,卻從未見過如此……震撼的妝容。
眼前這人的臉活像被潑了朱砂的福娃:乾裂的過期口紅在她嘴角裂成蛛網的樣子,兩團腮紅大如銅錢,眉毛被史蒂芬用焦黑鍋灰描成倒八字,甚至鼻尖還點了一顆媒婆痣。
“非洲爸爸跳神,黑嚇)老子一跳!這他娘是……人?”他的螳螂刀微微顫抖,數據庫瘋狂檢索卻無匹配項。
安晨雪憋住呼吸,靈力在掌心凝成冰刃。
海楓曾經告訴她要時時刻刻做好準備,所以她早已規劃好退路,一會就冰封唐九的機械關節,撞破懸浮車玻璃,用符咒引爆街角的瓦斯罐……
“噗。”唐九的機械聲帶突然迸出一聲扭曲的嗤笑,“奶奶的,螞蟻工廠的基因庫要是收錄這種長相,怕是機器狗都會吐出來唷。”他收刀入鞘,複眼恢複冷酷的掃描狀態,“滾上車,彆汙染我的視覺係統。”
懸浮車門重新閉合時,安晨雪癱坐在肉膜座椅上。
而另外一邊,史蒂芬正用雕花醬油瓶敲打車窗,哼著荒腔走板的粵劇《客途秋恨》,仿佛剛才的生死危機不過是街市砍價。
“丫頭,我嘅化妝技術係咪天下無雙我的化妝技術是不是天下無雙)?”老頭得意地挑眉,缺牙的黑洞在霓虹下閃爍。
“舊時我幫歌仔戲班整容以前我給戲曲班子化妝),班花旦爭住叫我乾爹那些花旦搶著認我當乾爹)!”
安晨雪瞄向車窗倒影,終於看清自己的“盛世美顏”。
她捂住臉,努力用手遮住整張臉,卻掩不住渾身顫抖,不知是後怕還是憋笑。
車外,毒刺螳螂·唐九仍站在原地,機械複眼間歇性抽搐,仿佛中了病毒的機器人。
“下次……”她咬著牙從牙縫擠出聲音,“能換個正常點的口紅嗎?”
“正常?”史蒂芬掏出一支印著「地獄烈焰紅」的熒光唇彩,“呢支更勁這支更帶勁),塗完似食咗麻辣火鍋塗完像吃了麻辣火鍋)!”
懸浮車啟動,通過貧民區的大門。
安晨雪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樣要命的化妝,她再也不想來第二次了。
雖然平時z市的交通在全國排不上號,可今天的路況卻是出了奇的好。
五分鐘後,車輪碾過z市中央大道。
聽到外麵播放著《好運來》,安晨雪恍惚以為是在過年。她好奇地往外看,忽然用力地掐自己的臉。
“我是不是在做夢呀?這,這是真的嗎?”車窗外的世界仿佛被潑了一層糖漿般的光澤:全息廣告屏循環播放著螞蟻工廠的宣言:「今日所有消費由赫格羅斯買單!」
霓虹字體在深藍霧靄中炸開,化作漫天飄落的虛擬金箔,貧民窟的孩子踮腳去抓,金箔卻在觸碰到指尖時碎成數據流。
z市的天空被染成一種病態的深藍,仿佛有人將整片海洋煮沸後倒扣在天幕上。
螞蟻工廠的量子投影在城市上空交織成巨大的饕餮圖騰,巨獸的鱗甲是一塊塊浮空廣告屏,循環播放著蠱惑人心的宣言:「今日一切,皆為您而存在!」
街道兩側的霓虹燈柱扭曲成dna雙螺旋的形狀,燈管內流淌著熒藍色液體:那裡麵她能感知到暗藏了是稀釋的深藍藥劑,隨呼吸滲入每個人的肺泡。
商鋪櫥窗的防彈玻璃被替換成全息膜,虛擬貨架上堆滿“0螞蟻信用點”的奢侈品:鑲著細胞的金項鏈、注入戰鬥記憶的機械義肢、甚至是用深藍藥劑醃製的“永生火腿”。
貧民窟的孩子們趴在櫥窗前,指尖穿透全息影像,卻仍癡迷地抓取著虛無的光斑,畢竟這玩意平時店員看都不給他們看。
“媽媽,我想要那個會說話的熊!”
一個女孩拽著母親的衣角,指向玩具店內懸浮的機械泰迪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