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不遠處,金山寺。
海楓單膝跪在寺頂的琉璃瓦頂上,打開隻剩下單片的戰術墨鏡。
他望著港口方向逐漸消散的金色光暈,那裡曾炸開過朱本豪最後的龍吟,但此刻卻隻剩巨獸膨脹的陰影吞沒半個天際線。
“可惜......”那時候他看著武者充滿自信的樣子,還真以為他能扭轉乾坤。
“哐當”!
身下傳來一響,嚇得他趕緊低頭。
原來是不知道哪位吃了餃子的和尚,急著和古神融為一體,直接從高樓摔了下去。
“這禿驢......趕著送舍利子呢?”他咳嗽兩聲抹了把濺在嘴角的血漬,望著腳下大雄寶殿裡碎裂的鎏金佛像。
釋迦牟尼的頭顱滾落在香案邊,眉心的卍字印正被巨獸分泌的黏液腐蝕出孔洞:“連自家地盤都鎮不住,還普渡眾生呢?”
遠處的怪物已膨脹成山嶽般的畸變體。
它的左肩嵌著跨海大橋的斜拉索,鋼纜在血肉中扭成神經纖維的形態。
此刻巨獸右腿則完全由圖書館的書架重構,隔板上麵長滿了咀嚼著書頁的牙齒;胸腔部位融合了整座兒童醫院的病房樓,破碎的玻璃窗後晃動著數百個吊鹽水架的身影,輸液管連接著他們與巨獸的心臟,將淡黃色的營養液泵入熒光血管。
“作孽啊,有沒有佛祖保佑?”海楓哀歎著掰開千機傘的暗格,給電磁弩更換能量匣。
傘骨刮過寺頂的青銅風鈴,驚起一群變異烏鴉。
那些鳥類的喙部裂成四瓣,啼叫聲裡混著便利店促銷廣播的電子音。
他忽然回頭望向城區。
晨霧中的z市正在經曆恐怖的蛻變。
商業街的霓虹燈牌長出蜈蚣一樣的步足,正沿著摩天樓攀爬播撒深藍孢子。
地鐵口湧出的不再是通勤族,而是無數由辦公桌椅拚合的節肢動物,鍵盤按鍵在其關節處哢噠作響。
連路邊的共享單車都在融合,車架扭曲成脊椎骨狀,輪胎滾過之處留下熒光粘液的軌跡。
更遠處,廣播電視塔的尖頂已異化成某種天線器官,正將古神的低頻嘶吼轉換成洗腦的交通廣播
“市民朋友們請注意,今日多雲轉晴,最高氣溫25度,適宜與家人共同投身偉大的歸一計劃......”
海楓痛苦地閉上眼睛,眼前的場景勾起了他過去的回憶。
恐懼古神降臨的那一夜,整座城市浸泡在瀝青般粘稠的黑暗中。
不是沒有光,光本身在恐懼:路燈膨脹成慘白的眼球,招牌扭曲成尖叫的人臉,月光都被汙染成血紅色。
海楓記得自己在酒店廢墟裡,看著大理石牆麵滲出黑色血淚,幻化成遊客臨終的慘狀。
與眼前這頭饕餮巨獸不同,恐懼古神從不直接吞噬肉體。
它會抽乾人類的勇氣,把希望醃製成腐爛的果實。
你會在鏡子裡看見自己被活剝皮的倒影,會發現最愛的咖啡杯裡泡著鄰居的眼球。
在恐懼的垂青下,你永遠分不清真實與幻覺的界限。
海楓親眼見過整支特勤隊集體發狂:他們槍口對準根本不存在的敵人,把子彈傾瀉進隊友的胸膛,而屍體倒下時竟真的開始變異成他們臆想中的怪物。
那座城市最後變成了巨大的鏡宮。
立交橋折疊成克萊因瓶,醫院走廊無限循環著同一間停屍房,河水都凝固成無數麵映出內心最懼怕場景的鏡子。
幸存者們不是死於物理傷害,他們被困在自己恐懼的鏡像裡,有人被成噸的黃金壓碎胸腔,有人溺斃於乾燥的沙漠,而海楓永遠忘不了那個在絕對寂靜中把自己耳膜捅穿的鋼琴家。
“滴答。”
一顆冰涼的雨珠滑進後頸,將海楓拽回現實。
他睜眼喘著粗氣,發現金山寺的青銅大鐘正滲出黑色黏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