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之後的太和觀內。
現在已是早晨,終於有一束陽光刺破了籠罩太和觀的血與黑。
幸存的弟子們,大多帶傷,衣衫襤褸,臉上混雜著血汙和淚痕,有的一臉麻木,有的充滿悲痛。
眾人開始沉默地收拾殘局。
他們費力地搬開斷裂的梁柱和碎石,尋找著可能生還的同門。
在這之後,大家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具具冰冷殘缺的屍體,整齊地排列在空地上,蓋上能找到的任何布帛。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這裡。
周圍充斥著壓抑不住的抽泣聲更顯淒涼。
閻平跪在一處相對完整的殿宇廊下。
他枯瘦的身軀緊緊抱著那個早已失去溫度的少女:林小瓏。
閻平把她抱得那樣緊,似乎這樣就可以把她冰冷的身體重新焐熱。
他害怕自己隻要一鬆手,她就會像幻影一樣消失。
此刻,閻平正一遍遍徒勞地將少女破碎的衣襟攏好,擦去她臉上已經乾涸變暗的血跡。
他的額頭抵著少女冰冷的臉頰,身體微微顫抖著。
幾個同樣疲憊悲傷的弟子默默走上前,想幫他把林小瓏的遺體抬走,與其他逝者安置在一起。
“彆碰她!”閻平猛地抬起頭,那雙眼睛裡布滿血絲。
他將林小瓏抱得更緊:“走開!都走開!誰也不準碰她!”
那幾位弟子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眼中流露出同情與無奈。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緩緩從閻平身後傳來。
腳步聲很沉,很慢,帶著拖遝,聽起來用儘了全身力氣。
最終,這個身影,在他身旁停下,投下一道殘破不堪的影子。
是海楓。
他不知何時離開了那處斷崖,拖著那具幾乎完全報廢的身軀,一步步挪回了這裡。
渾身浴血,他的身上幾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膚,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乾裂。
那身破爛的道袍掛在身上,被血漬染得看不出原本顏色。
尤其是他的右臂,軟軟地垂在身側,看起來裡麵的骨頭已經斷了。
他站在那裡,隨時都會倒下。
疲憊壓在他的眉宇間,那雙眼睛曾經燃燒著瘋狂的戰意,此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哀傷。
他看著閻平渾身散發著絕望的氣息,嘴唇囁嚅了幾下,乾裂的唇瓣滲出新的血珠。
他想說什麼,卻發現喉嚨沙啞得厲害。
最終,他擠出幾個字:“請,請節哀吧……”
這句話打破了閻平心裡的防禦。
他的身體猛地一顫,隨即他緩緩地抬起頭,轉過來,看向在海楓那張傷痕累累的臉上。
“節哀?”
“海楓師兄,你昨天,在石階上,是怎麼說的?”
他死死盯著海楓的眼睛,一字一頓。
“你說,‘我來保護你們’。”
“為什麼?”他的聲音陡然拔高,質問著,“為什麼活下來的,是你?!”
海楓的身體晃了一下,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雙充滿疲憊的眼睛裡多了愧疚,痛苦洶湧彌漫。
是啊,為什麼活下來的,是他?
這個質問,同樣在他自己的腦海中,瘋狂地回蕩著,拷問著他的靈魂。
他從斷崖走來的路上,全是殘肢斷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