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抬頭看向對方細細端詳，然後好奇地看著他的衣服。
麵前是一個麵容溫和的男子，看上去年紀不大，自帶沉穩的氣度。
除此之外，衣袖和下擺還沾著些許灰塵，可能是剛才搬運物資時蹭上的。
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隨後張曉連忙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沒撞著你吧？”
此刻張曉隻覺得這人氣質獨特，完全沒意識到，眼前這個穿著樸素白袍的人，就是他一直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市長玉階。
對方溫和一笑，聲音平靜：“沒關係。”
見他氣質獨特，長衫衣著又像道袍，張曉頓時生出幾分“自己人”的親切感，一邊洗手一邊搭話：“哥們兒，你這身行頭是道士吧？道士也來參加今天的開幕式嘛？”
玉階微微一怔，隨即順著他的話輕輕點頭：“嗯，算是吧。”
“這可是好事兒啊！”張曉來了興致，帶著點熟絡繼續說道，“咱們市長這回可算是辦了件實事！你看外麵，食堂搞起來，變異人也能正經乾活了。我說，市長本人真該好好謝謝你們這些民間人士來捧場。”
玉階看著他，眼神裡帶著認真的考量，回應道：“市長也要感謝你們。安保工作很重要，辛苦了。”
這話勾起了張曉的傾訴欲，他接著甩了甩手上的水，歎了口氣：“唉，彆提了。我們那社長，想起一出是一出。變異人登記那攤子事兒還沒弄利索呢，又把我們拉來站崗。還是你們好啊，做法事......呃，參加活動，和市長一樣露個麵就行。不像我們，每天跟牛馬似的，東奔西跑，淨乾些吃力不討好的活兒。”
他語氣裡帶著抱怨，卻不摻一點惡意。
玉階並沒有因為對方冒失的抱怨而不悅，反而很耐心地解釋道：“其實，市長的工作也並不隻是開開會。他需要統籌整個城市的重建資源，比如確定哪裡最需要這種食堂，還有醫院以及學校。資金和物資從哪裡來，如何協調各個部門避免推諉，還要平衡不同群體的訴求。”
“還有啊，”他繼續往下說，“比如普通人如何看待變異人，變異人又如何融入社會。這就不僅牽扯到人民內部的矛盾，更有人民外部的矛盾。”
說到這裡，玉階似乎想到了什麼，皺了皺眉頭，又歎了口氣。
“他也要麵對上麵的壓力和下麵的不理解，每一項決策都可能影響到成千上萬人的生活。可能看起來隻是在講話，但講話背後，是無數個像這樣的通宵和無數份需要簽字的文件。”
市長語氣平和，同樣沒有說教意味。
張曉聽著，臉上的抱怨漸漸轉化了驚訝和些許慚愧。
他撓了撓頭：“聽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挺不容易的。哥們兒，你懂得真多，人也好，還幫市長解釋。”
玉階淡淡笑了笑：“隻是做些分內的事。”
兩人簡單道彆，張曉看著那白袍背影消失在門口，心裡還覺得這“道士”挺有意思，又和氣又有見識。
一分鐘後，他快步回到朱本豪和何目身邊，正好聽到陳誌國在向朱本豪低聲彙報：“市長的意思是這樣安排更穩妥......”
而陳誌國目光所及之處，正是剛才那個穿著白袍的男子，他此刻正微微頷首，對身邊的特警隊長老宦交代著什麼。
張曉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腦子裡“轟”的一聲，隻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回蕩：
“道，道士？！我剛才是在跟市長抱怨他的工作輕鬆？！他還，還耐心給我解釋了半天？！”
一股熱血“噌”地衝上他的臉頰，讓他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
市長玉階似乎察覺到了張曉的窘迫，在離開前，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他，眼中帶著溫和笑意。
接著他微不可察地朝張曉輕輕頷首，便與陳誌國、老宦等人轉身離去，繼續投入到會場的各項準備工作中。
這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張曉也從巨大的尷尬中解脫出來。
他長長舒了口氣，隨即羞愧轉化而成動力，一股乾勁湧了上來。
“頭兒，何姐，有什麼活兒需要乾的？”張曉拍了拍兩人，聲音格外響亮，試圖用行動掩蓋剛才的失態。
朱本豪瞥了他一眼，雖然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但看他這打了雞血的樣子，也懶得多問。
武者隨手一指旁邊剛運到的物資：“那邊，幫忙把食品箱搬到臨時廚房區，分類放好。”
“好嘞！”張曉答應得格外痛快，立刻投身到搬運工的角色中。
忙活了一會，三人搬到一批封裝嚴密的肉類食品箱。
為了活躍氣氛，張曉又開始了他標誌性的“關鍵時刻講冷笑話”行為。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對著身旁的朱本豪和何目問道：“頭兒，何姐，考考你們。知道大文豪蘇軾，最愛吃什麼肉嗎？”
何目正仔細核對箱子上的標簽，給出一個符合常識的答案：“我認為是東坡肉，因為這就是他自己創製的。所以答案是豬肉。”
“不對不對！”張曉得意地搖晃著一根手指。
朱本豪肩膀擔著十幾個箱子懶得猜，直接一個眼神甩過去：“你有屁快放”。
張曉見賣足了關子，終於揭曉答案，一本正經地說：“是牛肉！”
他看著兩人略帶疑惑的眼神，嘿嘿一笑，解釋道：“因為蘇軾寫了《赤壁賦》啊！赤壁賦等於吃beef嘛！”
何目核對標簽的手指頓住了，她緩緩抬起頭，推了推眼鏡，鏡片上閃過一道無語的白光。
她又張了張嘴，大概是想從邏輯語言學或者曆史考據的角度反駁剛才那個荒謬的諧音梗，但最終隻是化為一聲歎息，重新低下頭，繼續核對標簽，就好像剛才什麼都沒聽見。
朱本豪的反應則更為直接，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張曉，就像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傻子。
武者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扛起兩個更重的箱子，轉身就走，用背影表達了自己的無語。
張曉看著兩位同伴的反應，得意地笑了笑，趕緊也搬起箱子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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