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災後重建的必要,島上的殘局在白天就已經收拾完畢。
人聲遠去後,粉塵與濃煙也很快被海風吹散。
紅霞漫天的傍晚,血月當空。
但那不是懸掛在天際的星辰,而是一滴凝固的暗紅血珠,將慘淡的光輝潑灑向無垠的天海。
島上光禿禿的焦黑枝丫,像無數伸向天空的絕望手臂,在血色下扭曲。
血影深處,有某種東西正在凝聚。
空氣中開始彌漫鐵鏽與腐壞花朵混合的甜腥氣息,濃稠得仿佛能粘住呼吸。
死寂中,一道人影悄然現身。
並非走出,而是由無儘的暗紅陰影編織而成。
她一襲長袍,與其說是衣物,不如說是流動的血液,深邃、粘稠,在不斷流淌與凝固的詭異平衡中,勾勒出驚心動魄的修長曲線。
袍角並非垂落,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在地麵蜿蜒流淌,所過之處,黑色的泥土瞬間被浸染成暗紅色,開出妖異而短暫的血液之花。
那是一張美到窒息卻蒼白得毫無生氣的臉,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生命的月光石。
她環顧著這片麵目全非的島嶼,雙目沒有眼白,唯有純粹的、湧動的暗紅,是兩潭深不見底的血池。
若是凝望,能聽到無數亡魂在血海中哀嚎、沉淪。那裡麵沒有喜怒,隻有無儘的饑餓與永恒的冷漠,是捕食者注視獵物的眼神,是死亡本身的目光。
唇色是唯一的熱度,是新鮮血液浸染出的飽滿猩紅,唇角微揚,帶著一種俯視眾生、玩弄生命的慵懶與殘酷。
她沒有多餘的聲音與表情,隻是靜靜站著,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隻是數息之後,她微微側首,血色眼眸中閃過一絲厭倦。
她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如同滴入清水中的血珠,邊緣逐漸模糊、暈開。
那襲流動的血袍最先消散,化作漫天飄零的血色光點。
接著是她的身軀,從指尖開始,一寸寸化作縹緲的紅霧,在月色下閃爍著不祥的光芒。
最後消失的是那雙眼,在空中停留了一瞬,仿佛將這片天地最後的景象烙印其中,然後如同熄滅的燭火般,悄然隱沒。
原地隻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血氣。
幾天後,南江某江。
江上烏篷船裡飄出縷縷青煙。
何晏夾了一塊烤肉放嘴裡,埋下的頭還沒抬起,另一隻手掏出一個布袋扔在桌上。
“這個給你。”
文琰抬指掀開袋口看了看,清冷的眼神頓時多了幾分神采。
“鎮魂石!你哪兒來的?”文琰興奮問道。
本來今天她心情很不好,剛出門就遇上這小子攔路。
約她吃飯,還隻能她一人。
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來了這船上,何晏專門從鳳凰寨租的豪華遊船,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這不重要。前些天給你說的事考慮得怎麼樣?我說了我還會來的。”
文琰瞥了何晏一眼,不答反問道:“你不是說這頓飯是為了感謝我,結果倒像是來催債的?”
“對啊。”
何晏端起冰啤酒,又碰了碰文琰的杯子,也不等她拿起就自己喝了。
“我這人喜歡自己喝酒,很少會跟人碰杯的,你看我今天都敬了你好幾次也不喝,你是看我不慣呢,還是怕我給你下毒呢?”
“我?怕你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