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辭職信。我已經想好了,我準備把京城的房子賣了,帶孩子回鄉下老家去,孩子聽天由命吧!”
周蘇蘇靜靜地聽完,沒有去接那封辭職信。
她隻是看著眼前這個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男人,心裡五味雜陳。
她知道,孫工是個人才,更是曙光廠不可或缺的技術核心。
這個年代的技術工可是稀缺物,可遇不可求。
“孫工,”周蘇蘇開口了,聲音很不大,“辭職信,我不能收。”
“廠子現在離不開您。小寶的病,也離不開錢。”
她站起身,從自己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放在了孫建華麵前。
“這裡,是一萬塊錢。算是我個人,先借給您的。您先拿著,給孩子治病要緊。”
“不!不!周老板!這使不得!”孫建華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猛地站起身,連連擺手,“我不能要!我無功不受祿!這麼多錢,我都沒能力還!”
“您就當是,預支您未來十年的分紅和獎金。”周蘇蘇打斷了他。
這個年代的人才是非常難得的,周蘇蘇雖然知道這個錢比較多,但是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隨後她說道:“我隻有一個要求。”
“您說!”
“好好乾,把咱們的‘雪絨花’,做成全國第一的牌子。”
“然後通過自己的能力,儘量把錢還給我。”
孫建華看著桌上那個厚厚的信封,又看了看周蘇蘇那雙充滿信任的眼睛。
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再也控製不住,捂著臉,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
深夜,十一點。
孫建華揣著那個沉甸甸的信封,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周蘇蘇的信任和善意,像一塊巨石,壓在他的心頭。
讓他感動,也讓他更加愧疚。
因為他沒有完全和周蘇蘇說實話。
就在三天前,一個自稱是“巴黎之光”市場部經理的男人,找到了他。
那個男人,不僅承諾可以幫他搞到上海專家都搞不到的、從西德進口的特效藥,還給了他一筆兩千塊錢的“定金”。
而他需要做的,隻是……
孫建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他走到自家胡同口,正準備拐進去。
突然,一束刺眼的車燈,從黑暗中亮起,照在了他身上。
一輛黑色的伏爾加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他麵前。
車窗搖下,露出宋美琳助理那張笑裡藏刀的臉。
“孫工,考慮得怎麼樣了?”
助理沒有下車,隻是將一個厚厚的信封,和一隻貼著外文標簽的小藥瓶,從車窗裡遞了出來。
“這裡,是八千塊錢的尾款,和我托關係,從香港給令郎搞來的特效藥。”
“我們宋小姐說了,隻要您明天,按照我們說的去做。以後令郎所有的醫藥費,我們‘巴黎之光’,全包了。”
胡同口的深夜,寂靜無聲。
黑色伏爾加轎車的車燈,像兩隻窺探人心的魔鬼之眼,死死地盯著孫建華。
宋美琳的助理就那麼好整以暇地,將那個裝滿了金錢和“希望”的信封,舉在車窗外。
他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篤定眼前的獵物,絕對無法抵抗這致命的誘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孫建華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