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紹嗬嗬一笑,對這群人印象還不錯,至少上來就談正事,不拐彎抹角。
看來是做足了功課,都知道自己的脾性了。
陳紹沒有當時表態,隻是笑道:“此乃小事,我會吩咐手下與你們詳談。”
隻要允許開港駐軍,那麼事情就好辦了,一點點地用割香腸戰術,或者說溫水煮青蛙來拿捏他們就是。
據陳紹所知,此時的高麗王朝,也已經立國兩百多年。
外戚、門閥、農民起義、土地兼並.該有的東西一個都不少。
隻要駐軍了,那麼駐高麗的軍隊,就是高麗各方勢力都要拉攏的對象。
到時候,他們自己會一步步地妥協退讓,來換取自己的支持。
所以前期答應他們一些條件,讓他們有理由去說服高麗君臣、軍民接受,都是可行的。
但陳紹肯定是不會開口的。
這種討價還價的事,哪怕是他確要參與,也隻能是在背後。
高麗使團的人,來之前就聽說代王好說話,但沒想到這麼好說話。
他們甚至都有些希望代王趕緊上位了。
陳紹又人上酒菜,招待了他們一番,更是讓這些高麗的實權官員,覺得得到了天大的禮遇。
飲宴之後,他們心滿意足地離開王府,對陳紹是讚不絕口。
傳承了兩百多年的這些高麗貴族,你要說傻,他們絕對不傻,甚至很精明。
但你要說有什麼經天緯地之才,對不起,一個也沒有。
底層上升的渠道被堵死,就是這樣,統治階層會日漸平庸。
因為你不再是從整個民族裡挑選人傑精英,而是從頭部那幾個家族。
基數一下子小了百萬倍、千萬倍,平庸就是必然的。
高麗現在,就是處在一種平庸的精明中。
——
高麗使團還在太原和陳紹的幕僚討價還價的時候。
陳紹的密令,已經傳到了曲端手裡。
要他趕緊準備,前往高麗開辟港口,駐紮兵馬。
曲端也沒想到,還沒去遼東直插郭藥師的腹心,就要去番邦駐軍了。
但對這個命令,他執行的很徹底,派人跟隨商隊的船隻,先去高麗探測選址。
這次的事,陳紹很是重視,在信中用詞十分堅決。
駐軍高麗是一件大事,這次去了之後,就不打算走了。
不是一代人的事,而是代代都要駐軍。
這個地方有多重要?
八百多年以後,一窮二白的時候,為了這個地方,也要和大半個世界拚一把。
最後在曲端派人前往高麗十天之後,太原府和高麗使團們達成了協定。
陳紹認可如今的高麗王室,為高麗的正統,會並且代王還親自許諾高麗為‘不征之國’。
互市免稅,將來占領遼東,擊敗郭藥師之後,陳紹會放開邊境,允許兩邊商隊往來,並且對高麗每年施以支援,包括糧食布匹。
賜予高麗儒家經典和佛門經卷,派遣大儒和高僧前往,教化百姓。
高麗國恪遵華夏,為東土之名藩。
陳紹在協定上,印上了自己的代王印璽和大元帥印璽,並且親自提筆,寫下“不征之國”四個字,贈與高麗。
這幾條協定,對高麗來說,其實都是很香的。
尤其是糧食和布匹的支援。
高麗這個地方,多高山,耕地本來就不多。
偏偏他們是學中原最像的番邦,國內供養著一個完整的官僚體係,百姓們的壓力可想而知。
高麗王朝以佛教為國教,佛教勢力龐大,寺院擁有大量土地和財富,甚至乾預政治。
有一些高麗士大夫中的儒家學者,就批判佛教“奢侈浪費”“脫離世俗”,主張“重農抑商”“恢複周禮”,與佛教勢力形成尖銳對立。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在學習中原的同時,高麗也把中原王朝經常出現的病得了一個全套。
尤其是土地兼並已經到了一個瘋狂的地步。
代王要曲端在高麗建造港口,並且駐軍。
消息傳到蕭氏耳朵裡,她馬上就拿出了地圖,上麵明明白白,標注好了開城附近的京畿灣,和鹹鏡北道。
而且上麵把所有資料,全都寫的清清楚楚。
曲端看到之後,立馬疑心這蕭婷和代王,他們兩個私下早就定好了。
不然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拿出這樣詳儘的說明來。
——
密州板橋鎮。
蕭婷半臥在暖閣中,她也不嫌無聊。
因為雖然足不出戶,但是在她手上,卻牢牢把持著一條黃金之路。
此時蕭氏剛剛做完一套形體秘術,香汗淋漓,外罩著柔軟合體的綺羅軟袍,內穿著月白色的絹質寬袖衫裙,還有一件淡粉的繡花比甲,纖秀的頸間環著一條雪白的絲巾,顯得腰肢纖細,雙腿修長。
隨著她抻抻懶腰的動作,玲瓏的身體曲線換了另一種跌宕起伏。
身後的婢女,有些臉紅,心跳隱隱加速,夫人每日裡把身子練得越發柔軟,她看了都麵紅耳赤的,這是要把代王往死裡練啊,真替他捏把冷汗。
蕭婷今日格外興奮,沒想到自己提出的駐軍開港,陳紹這麼快就給辦好了。
果然這世上如果有人懂自己的話,就一定是陳紹。
她一個轉身,對在身後一直盯著她發呆的婢女說道:“馬上收拾行李,我們去一趟太原。”
見那婢女怔怔的,蕭氏皺眉瞪眼,“想什麼呢!”
“哦哦,婢子知道了。”
蕭婷眼裡揉不得沙子,在她身邊的人,你可以醜、可以壞,但就是不能笨。
不能沒有能力。
她鳳眼一凝,今日服侍在身邊的婢女玲兒馬上渾身一顫,出了一身冷汗,彎腰道:“婢子馬上就去準備。”
蕭氏點了點頭,心中已經開始盤算。
這次駐軍之後,自己的一係列手段也要次第展開了。
高麗和東瀛,在她眼裡簡直是兩座金山,幾輩子都搬不完那種。
她很想去把陳紹上上下下,裡裡外外,仔仔細細地檢索一遍。
怎麼就冒出這麼個位高權重、野心勃勃,又和自己如此心靈相犀的男人來呢。
他們中原人都說自己是被一個叫女媧的捏出來的,難道這個男人是女媧專門給自己捏的?
蕭氏支著下巴,抿嘴一笑,想起和陳紹相處的時光來。
其實他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但是慣好耍賴,每當不敵自己的時候,就喜歡把人綁起來作踐取樂。
不怪那婢女玲兒胡思亂想,蕭婷確實是個天生的妖物,一般好老爺們扛不住。
其實在蕭氏的眼裡,床笫之歡純屬附帶,世上極樂並不在此。
他都做到這些了,哪怕是個太監,在蕭氏眼裡也是世上最具雄風的男人。
自己就服他一個。
——
三月中。
春暖花開,萬物複蘇。
楊成在河北正式開掘運河,這次並不是沿著原本楊廣挖的運河疏通。
而是要北上幽燕,連接海河、黃河、淮河、長江、錢塘江五大水係,跨越華北平原與長江中下遊平原。
對於這次的開掘運河,陳紹堪稱是鼎力支持。
在他的布局中,這可能是最近一段時間內,中原大地上最重要的一次工程了。
收伏幽燕的土地,隻是把這塊地盤納回中原的第一步,修建起運河來,才算是有了真正的紐帶。
這是個可以在後世曆史課本上,單開一篇的壯舉。
篇幅基本和一個朝代差不多了。
汾州城。
陳紹再次來到汾州,為的卻是運河的事,他難得地召集了一大批有經驗的官員。
這些官員,大多是參與過太原到雲內開路,恢複大唐古道的官員。
他們有著豐富的管理民夫的經驗。
官吏們聚集在城郊,圍繞著陳紹,看上去心情都不錯。
此時的他們,就怕沒事做,代王親自安排的任務,不管是什麼,都很值得高興。
乾好了,可能還有在代王麵前露臉的機會。
這種機會,在他登基之後,基本就徹底斷絕了。
陳紹也站著,和他們聊的十分投入,春耕之後還有一大批河東的民夫,也要跨過太行東進河北去挖水渠。
至於後方的糧草調度,輜重的補給,基本都和戰時差不了多少。
可以說陳紹雖然沒有動員河東、河北的百姓參戰,但是每年都有這麼一兩次的大工程。
每年商隊和蔡京給他搞那麼多錢,但是年年都手頭拮據,就是這個原因。
陳紹默默地乾了太多大事了。
這些事單獨拿出來,在這個時代,好像都不怎麼重要。
甚至有點本末倒置,主次不清的意思。
但是放眼長遠去看,每一個都不得了。
他在孜孜不倦地搭起一個架子,等到騰飛的時候,人們或許都不會意識到這個架子的重要。
但陳紹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