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皇帝的龍船,抵達金陵龍灣港口。
河岸前,如蟻巢遇水一般,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頭湧動。
金陵的官吏、士紳、耆老無不來到郊外相迎;
附近的州縣,也有很多人慕名而來。這種事趕上一回,那就足以寫進家譜。
當年司馬遷他爹,因為沒趕上去封禪,直接給氣死了。
不能參與這種盛事,深以為憾、心誌難平。
遷都和封禪其實也差不多了,若是大景能夠國運長遠,這一天就更加的重要。
當然,也包括西北、河東、陝西遷移而來的,陳紹的舊部心腹。
他們是最早得到消息,要來這裡定居的,很多已經把家人帶了來。
不久之後,等土地清丈完成,還要接受賞賜,就此落戶。
陳紹走下龍船,後宮的宮娥妃嬪們,先登上早就備好的馬車入宮。
吳璘給陳紹牽來一匹白馬,陳紹翻身上馬,要騎馬入宮,順便讓金陵城今日來的百姓,見到皇帝的容貌。
大家都是奔著這個來的,陳紹一向不喜歡掃人興致。
老實說,他這一趟禦駕行街,排場很是一般。
跟前朝的昏德公沒得比。
以往趙佶在汴梁,哪怕隻是出巡一趟,也是大肆鋪張。
路邊用蜀錦張蓋鋪陳,花團錦簇,耀眼奪目。
來彰顯這位太平天子的富貴升平氣象。
但陳紹騎在馬上,身穿黃袍,周圍全都是靈武精銳禁軍的模樣,反倒比趙佶更像是一位天子。
大宋的禦前金槍班班直,上承唐製,所持儀仗都是金吾細杖,看著霸氣。
靈武營帶的,確實正兒八經的大槍,是西北戰場最常見、最好用的武器。
少了些浮誇,多了些殺氣,明晃晃的槍尖朝天,護送著陳紹而行。
周圍人人頌聖,呼喊聲音也一浪接著一浪的傳過來。
陳紹不時地微笑擺手,雖然見慣了大風大浪,此時心中也做不到多平靜,隻覺得大丈夫當如是也。
進到皇宮的時候,陳紹絲毫不覺得累,而是精神奕奕,神清氣爽。
垂拱殿裡,諸位心腹大臣,都伴駕而來。
陳紹落座之後,又給眾臣賜座,除了幾個老臣之外,其餘皆是春凳。
今上夙來寬宏親厚,大家也都習慣。
陳紹問道:“藩屬國來了幾個?”
“回陛下,來了三個。”王孝傑說道:“高麗派遣世子王晛與玄化寺僧人覺觀。”
陳紹點了點頭,當初為了開港口,專門了解過他們的國情,所以他對高麗很了解。
高麗上一任國主的三個兒子,除了繼承王位的王楷之外,其他的都做了和尚,這個覺觀就是高麗國主的親弟弟。
“張朝來的是張伯金,乃是國主庶弟,大理來的是高量成,是他們大理的權相高順城胞弟。”
大理段氏為“虛君”,高氏為“實相”,內部政局還算穩定。
“就三個”陳紹嗬嗬一笑,下麵的人都麵麵相覷。
確實隻來了三個藩屬國,但原因您老人家不知道麼?
大景藩屬國太少,原因不是它不強大,而是周圍被突突沒了。
西域那邊清的最乾淨,玉門關附近已經沒有王庭,其他國家想來,這時間也不夠。
青唐完全納入版圖,再往高處那些部落,中間隔著一大段荒漠。
漠南倒是想來,但他們的級彆有點低,都是鬆散部落,並沒有王庭。
完顏拔離速派人送來賀禮,但是他也不是王,不算是藩屬。
漠北在金國控製下,和大景正在交戰,這才就隻來了三個屬國。
以往大宋對藩屬國的要求很低,重名分,輕控製:
隻要對方“奉正朔、稱臣、用年號”,即視為“歸化”,不乾涉內政。
認為厚往薄來,回賜價值常遠超貢品,如高麗貢馬一匹,宋回賜絹百匹,以彰顯“天朝仁德”。
大越國李朝,甚至因此不敢和大宋撕破臉,就是怕這些回賜沒有了。
但陳紹的大景剛剛建立,這幾個藩屬的地位,已經發生了完全不同。
交趾事實上被滅了,如今這個傀儡,對大景的旨意是言聽計從。
高麗已經實質上被完全卡住了脖子,生死操縱在大景手裡。
大理本來興高采烈,看大宋教訓李朝,幫自己出氣的。但是看著看著,就感到了嚴重的不適,紅河平原的慘狀,直接把他們嚇住了。
這種烈度的征討,威懾力太強了
尤其是最後把李乾德傳首西南,更是讓他們有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李朝確實是他們的生死仇敵,他們也樂見李朝倒黴,但殺到這個地步.直接讓生死仇敵,都覺得可憐了。
這次派出的使團,相當具有誠意,帶來的貢品也多。
陳紹心中正盤算一件事:東瀛沒派人來。
閉關鎖國太久,會讓人夜郎自大,就比如後來他們的豐臣秀吉,想要吞並大明一樣,都是太看得起自己。
“吾欲假道朝鮮,直入大明,遷都北京,以北京為都,統治天下,然後以寧波為港口,與西洋通商。”
甚至還規劃好了戰後的分封:讓自己的養子豐臣秀次當明朝的“關白”,統治中國;讓弟弟豐臣秀長統治朝鮮;自己則坐鎮寧波,掌控海洋貿易。
然後就挨了一頓毒打,家族也被取代。
你鳥羽比豐臣秀吉如何?
這個鳥羽上皇,已經算是兩次失禮了,他就是吃了鎖國的虧。
看來沒挨一次狠的之前,他是學不會尊重自己了。
“下詔。”陳紹手指點在龍椅上,“將他訓斥一番,措辭要嚴厲。”
“讓藤原氏,再派人來。”
韓世忠起身道:“陛下稱帝他不來,陛下遷都他還不來,已經是極大地不恭,直接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