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達柳藝的總經理辦公室裡,錢宏達臉色鐵青,手裡捏著一份剛剛收到的蓋著“柏悅酒店集團采購部”公章的正式函件。
他沒想到出差一趟剛回來就收到這樣一份“大禮”。
函件措辭禮貌,通知他之前提交的“關於清河柳編工坊產品質量問題的質疑”經柏悅方聯合權威質檢機構檢測,已確認其提供的訂單產品完全符合驗收標準。
函件末尾還順便提了一句,感謝宏達柳藝對供應鏈質量的嚴格監督,但希望後續溝通能基於更準確的事實基礎。
啪!錢宏達狠狠將函件摔在寬大的老板桌上。
柳青這個小妮子,他從來沒當回事。
柳家老太太死後,柳建國妻離子散遠走他鄉,柳建國的妹妹已經嫁出去了不算數,家裡隻剩下柳明遠一個孤老頭子,還以為柳家不會有人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十年後卷土重來的不是腦子一根筋的柳建國,而是黃毛丫頭柳青。一場比賽就搶了宏達柳藝預定的所有資源!
他錢宏達多少年沒吃過這種虧了!這感覺,真是氣得他牙疼。
柏悅的趙專員是錢宏達花錢請來幫忙的,那兩個跟著的助手是錢宏達找的人。
那兩個助手被叫到辦公室。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說,不僅沒把那批貨攪黃,還差點讓人家把老底給掀了?”錢宏達聲音不高,兩人卻大氣都不敢出。
其中一個男人吞吞吐吐,他們也不敢推脫給柏悅集團趙專員,隻能說:“錢總…我們也沒想到…那個戴眼鏡的小子,居然能從電腦裡把誰編了哪根柳條都查出來…他們那電腦,邪乎得很…”
“邪乎?”錢宏達眼睛一瞪,“是你們蠢!兩個大活人,被人家一堆數據給將死了?我讓你們去找茬,沒讓你們去給人家的信息化建設當試金石!”
他氣得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柏悅這步棋不僅走空了,還差點崩到自己。
他原本的計劃天衣無縫。利用挖來的人提供的內部消息,精準打擊柳青交貨的產品,讓她賠個底朝天,最好還能讓柏悅把她拉進黑名單。
到時候,這個示範點的牌子就成了笑話,縣裡都得跟著丟人。
他得到的情報明明很準確,柳青天天講課,那兩個小青年也是走街串巷做指導拍視頻弄些沒有意義的花架子,工坊裡會編筐的就剩幾個老婦女和一個啞巴…這種狀態下趕工出來的東西,怎麼可能一點紕漏都沒有?
這個計劃他謀劃了很久。錢宏達罵了一句臟話,感覺像是精心設計去踩一隻螞蟻,卻差點被螞蟻絆了個跟頭,無比窩火。
另外一個男人小心翼翼地說:“錢總,主要是沒想到他們查得那麼細…”
“沒想到?乾什麼能光靠沒想到?”錢宏達猛地停下腳步,指著他們的鼻子罵道,“我還沒想到你們能蠢到這個地步!滾!”
兩人如蒙大赦溜出了辦公室。
錢宏達一屁股坐回老板椅,胸口劇烈起伏。他抓起桌上的煙盒,抖出一根點燃,狠狠吸了一口,試圖壓下翻騰的怒火。
煙霧繚繞中,他眯起了眼睛。
柳明遠這個強老頭,看來還是不死心啊!
錢宏達走到窗邊,看著外麵自己那規模龐大、機器轟鳴的現代化廠房,流水線上的工人正忙碌地生產著千篇一律的工藝品。
效率高,成本低,來錢快。可他心裡清楚,這些東西缺了點什麼,永遠賣不上清河柳編那種的價錢,也更難進入柏悅那種真正高端的市場。
他原本以為,柳青得了獎,掛了牌,會像大多數突然出名的匠人一樣,開始沉迷於參加各種會議、接受采訪、追逐更多虛無縹緲的榮譽,從而荒疏了根本的管理和質量。
這是他慣常的認知和手段,用實打實的利益和商業規則,去衝擊那些看似堅固實則鬆散的傳統堡壘。這一招,他屢試不爽。可柳青的反應,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她似乎並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榮譽衝昏頭腦?或者說,她能在追逐名的同時,依然死死攥住實的那條線?
錢宏達煩躁地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裡。
這次打草驚蛇,柏悅這條線短期內是沒法再動了。柳青肯定已經有了防備。
“奇怪…”他低聲咒罵了一句。看來,這個看似普通的丫頭,比他想象的要難對付得多。
她不是在玩過家家,她是真的想在保留傳統魂的前提下,紮紮實實地走出一條產業化新路。
這讓他感到了真正的威脅。
挖人也沒能徹底擊垮她。這次不僅沒成功,反而可能讓柏悅對柳青工坊的嚴謹留下了更深的印象。
柳青那個丫頭片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難纏了?
“柳青…”他眯起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敲著窗欞,“咱們沒完。示範點…哼,我看你能示範出什麼花樣來。”
想到那個培訓班,還有清河村走不動路的老頭都在編筐底,錢宏達心裡更氣。他拿起手機翻找電話號碼。
第二步棋還在走呢,不忙。
他嘴角扯出冷笑,不用猜都能知道,柳青和那個破工坊,現在肯定是一團亂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