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和主線暫時無關,而且有點毒,介意的直接跳過就行,不影響後續章節觀看。)
我叫劉翠花,清水村的人都叫我劉氏。
我家住在清水村的隔壁後山,爹娘是獵戶,家裡窮的叮當響。
家裡四個孩子,我是老大,下頭兩個弟弟一個妹妹。
從小,爹娘的眼珠子,隻長在兒子身上。
我和小妹?嗬嗬,就隻是累贅罷了。
憑什麼?就憑我們是丫頭片子?我不服!
於是,八歲那年,我終於反抗了一回。
那天,我爹手裡趕山的鐵棍就落了下來了。
那聲音,我這輩子忘不了,我的腳被活生生打斷了。
沒人給我請郎中,沒藥,沒人心疼。
我就在那漏風的窩棚裡,拖著一條斷腿,像條狗一樣爬了三個月!
喊疼?哭?有用嗎?
隻有小妹,每天偷偷給我塞半碗剩飯,飯裡混著她的淚,鹹得發苦,像每天過的日子一樣。
轉眼我十六了,長得像爹,骨架大,個子高,一身力氣,但身體卻瘦的像麻杆。
於是,家裡的活都成了我的,就因為我是女孩?
爹娘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像看一堆該扔的垃圾。
那天,我聽見他們在外頭嘀咕,要把我賣給鎮上一個四十多的老鰥夫!
那老東西比我的畜生爹還老,我瘋了似的往外跑,山那麼大,我想跑出去!
沒跑出幾裡地,就被我爹像拎小雞一樣抓了回來。
棍子、拳頭,雨點似的砸下來。
我咬著嘴唇,血順著嘴角流,一聲不吭。
那老鰥夫來看人,見我鼻青臉腫,披頭散發,眼神凶得能吃人,嚇得直擺手:
“不要了不要了!這哪是娶媳婦,這是請祖宗!”
爹娘便將所有的氣,全撒在我身上。
我被鎖在狗窩最黑的角落裡,整整三天,不給一餐飯!
餓!餓得我眼前發綠,胃裡像有隻手在掏,要把五臟六腑都掏空!
我舔地上的泥,啃牆角的草根,嚼掉進來乾硬的樹皮,喉嚨裡全是血腥味。
每天,隻有門縫底下塞進來的半碗渾濁的水,是小妹!
不過還是被那畜生爹娘發現了,我聽見畜生娘在外麵尖著嗓子罵她,接著就是小妹的哭喊,還有拳頭落在皮肉上的悶響——咚!咚!咚!每一聲都像捶在我心口上!
為什麼要把對我的氣撒在小妹身上?
我死死扣著門檻,指甲摳進了木頭裡,渾身抖得像風裡的樹葉。
小妹的哭聲越來越小……越來越弱……後來,就沒了聲息。
我那才十歲出頭的小妹,像片被風吹落的葉子,悄無聲息地沒了。
就因為我這個沒用的姐姐,就因為偷給我的那半碗水!
她的小命,被那對狠心的畜生爹娘,活活打沒了!
小妹死了。
我心裡的最後一點熱乎氣兒,也跟著她一起死了。
哭?我哭不出來,餓了三天的我,嗓子啞得像破鑼,隻能發出嗬嗬的怪聲,像被掐住脖子的賴皮狗,讓人厭惡。
畜生爹娘嫌我晦氣,又是一頓打。
那年的冬天冷得鑽骨頭縫,餓和恨像兩條毒蛇,鑽進我的骨頭縫裡,盤踞著,啃噬著。
我拚命地吃!
家裡不給,我就去外麵找,野菜、草根、蟲子……抓到啥吃啥!
肚子像個無底洞,怎麼也填不滿。
我越來越胖,力氣也越來越大,可名聲也徹底臭了。
清水鎮誰不知道,山裡的劉家有個“貪吃”而且“瘋癲”沒人要的老姑娘?
十八歲那年,老天爺也瞎了眼,大旱。
山上沒活物,地裡不長苗,家裡連耗子都餓跑了。
畜生爹娘看我的眼神,又變成了算計——該把這“賠錢貨”最後賣個好價錢了。
這次,是山下的王屠戶家。
王屠戶?肯定又是個糟老頭子,說不定比上次那個還老還醜。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手心,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大不了再被打個半死,或者乾脆被打死,一了百了!
那天,王家來人了。
我躲在房門後麵,透過一條破縫往外看。
一個高大的黑影杵在那兒,像半截黑鐵塔。
那就是王大牛,我命裡的男人。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黑色粗布衣裳,臉上胡子拉碴,看不清具體模樣,可他那雙眼睛……
沒有我想象中的凶神惡煞,反而有點……局促?
他搓著手,眼睛盯著地麵,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敢往我這邊瞄。
他爹王金寶,就是那個有名的王屠戶,正跟我爹討價還價。
“二兩銀子!不能再少了!這丫頭能吃是能吃,可力氣大,能乾活!”
王金寶皺著眉,看看破敗的房子,又看看我那畜生爹娘餓狼似的嘴臉,最後目光掃過我藏身的門縫。
重重歎了口氣:“行吧,二兩就二兩。老大,你……你看呢?”
王大牛甕聲甕氣地“嗯”了一聲,頭埋得更低了,幾乎要縮進脖子裡。
那一刻,我腦子裡像塞了一團亂麻。
恨畜生爹娘的無情,像火燒;悲小妹的慘死,像冰紮;恐懼那黑鐵塔一樣的陌生男人和未知的未來……
可看著王大牛那副老實巴交,甚至有點憨傻的樣子,再看看他爹雖然是個殺豬的,但眼神還算正。
隻要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吃人的地方,能吃飽飯,就行!
就這樣,我帶著一身看得見看不見的傷,帶著一個永遠填不滿的胃,還有一顆被冰碴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心,被二兩銀子“嫁”進了王家。
後來我才知道,我前腳嫁了,後腳畜生爹娘就帶著兩個弟弟逃荒走了,像丟垃圾一樣,把我徹底丟在了清水村。
也好,那個“家”,早就該斷了。
王家的院子,土坯牆,茅草頂,看著也窮,但至少乾淨,結實。
我剛踏進院門,就看見一個小小的人影,像隻受驚的兔子,嗖地躲到一個婦人(後來知道是婆婆趙氏)身後,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聲音細得像蚊子叫:“嫂……嫂嫂。”
這就是王三牛?我第一次見他的樣子便是如此。
瘦得像根豆芽菜,小臉慘白慘白的,一陣風就能吹倒。
我心裡咯噔一下,這麼孱弱的孩子能養大嗎?
可這念頭一閃就過了。
關我什麼事?我是來吃飯的,不是來當老媽子的!
我餓,我隻想填飽肚子!
果然,王家能吃飽飯!
粗糧糊糊,雜糧餅子,管夠!
我像餓了三輩子的狼,第一次放開了吃,吃得頭都不抬,吃得碗底刮得乾乾淨淨。
婆婆趙氏看著我風卷殘雲的架勢,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但她忍住了,沒吭聲。
公公王金寶悶頭抽他的旱煙,吧嗒吧嗒響。
王大牛……他好像有點怕我?總離我遠遠的坐著。
隻有那個小豆芽菜,有時會偷偷看我,眼神裡有好奇,還有一點點……怯生生的親近?
我把頭扭開,當沒看見。
心早硬了,這點小東西,焐不熱。
既然能讓我吃飽,那我就得證明自己不是白吃飯的!
力氣我有的是!
挑水,肩膀磨破了皮;劈柴,震得虎口發麻;下地,曬脫一層皮;喂豬,弄得一身臭……
我乾得比誰都多,比誰都猛!
我要讓王家知道,這二兩銀子,花得值!
我和王大牛,兩個壯勞力,像兩頭蒙著眼拉磨的驢,在田裡、在院裡吭哧吭哧地乾,汗水砸進土裡,就想多換幾個銅板。
可家裡的錢袋子,永遠像漏了底的水瓢。
為啥?全填了那個藥罐子——王三牛!
三天兩頭,就得請郎中!
一碗碗黑乎乎、苦了吧唧的藥汁灌下去,錢就像流水一樣嘩嘩淌出去。
我看著婆婆顫巍巍地、一個銅板一個銅板地往外數,心疼得直抽抽;看著公公沉默地抽著煙,眉頭擰成疙瘩;看著王大牛累得跟灘泥似的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