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的手指懸停在鍵盤上,劇烈地顫抖。
屏幕上那行字,每一個筆畫都仿佛烙鐵,深深燙進他的視網膜。
“你的算法很有趣,但存在三百二十一個冗餘之處。想知道如何優化嗎?”
三百二十一個。
不是大概,不是許多。是一個精確到個位的數字。
對方隻用了一瞥,就將他數年心血的骨架拆解得一清二楚,連最細微的骨骼裂紋都數得明明白白。
這不是指點。
這是降維打擊。
李默的呼吸變得粗重,胸腔劇烈起伏,仿佛一個溺水者掙紮著浮出水麵,貪婪地呼吸著第一口空氣。他那顆被拒絕信碾碎,已經沉寂如死灰的心臟,此刻被這股從天而降的力量重新攥住,強行泵入了滾燙的血液。
他幾乎是撲向鍵盤的,因過度用力而發白的指關節敲擊著按鍵,發出一連串急促的聲響。
“想!請您指教!”
他甚至用上了“您”這個敬稱。
沒有等待。
在他按下回車的瞬間,對方的回複已經抵達。
那不是一行字,而是一個被壓縮到極致的數據包。
李默點開它。
一瞬間,他那台老舊電腦的散熱風扇發出了瀕臨極限的咆哮。屏幕上,無數行他從未見過的代碼結構,以瀑布般的氣勢瞬間展開,占據了整個視野。
那是一種他無法理解,卻能本能感受到其偉大的架構。
簡潔、高效、冷酷,充滿了超越時代的、絕對理性的美感。
如果說李默自己的代碼是一座用磚石和汗水堆砌的堅固堡壘,那麼對方丟過來的,就是一座用反重力金屬一體鑄造的、懸浮於空中的神殿。
根本不是一個維度的產物。
緊接著,第二個數據包傳來。
裡麵沒有代碼。
隻有李默原始算法中,那三百二十一個被標記出來的“冗餘之處”。
每一個標記都附帶著一段冷酷到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分析,精準指出了其邏輯缺陷、資源浪費,並給出了數種優化路徑的理論模型。
李默呆呆地看著屏幕。
他引以為傲的、在模糊圖像識彆上的幾個創新點,被對方用一種更高維的數學模型,以摧枯拉朽的姿態徹底重構。
他嘔心瀝血想出的糾錯方案,在對方的邏輯裡,隻是一個可以被輕易取代的、效率低下的分支。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正在被撕裂,然後又被強行重組。
過去數年建立起來的知識體係,在這座神殿麵前,被碾成了齏粉。
但他沒有感到屈辱。
隻有一種近乎顫栗的、狂熱的興奮!
一個全新的世界,一扇通往真理的大門,在他麵前轟然洞開。
他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饑餓,忘記了窗外廢品回收站那永不停歇的轟鳴。
他的整個世界,都濃縮到了眼前這塊發光的屏幕上。
他像一塊乾涸到極致的海綿,瘋狂地吸收著來自另一個維度的甘霖。
他不知道對方是誰。
他隻知道,這是一場跨越了維度的“授課”。
而他,是唯一的學生。
三天三夜。
當李默終於從那台嗡嗡作響的電腦前抬起頭時,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但眼底深處,卻燃燒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焚儘一切的火焰。
他站起身,身體因為久坐而僵硬,但他毫不在意。
他衝出房間,在那堆積如山的廢品裡翻找起來。
一個報廢的工業機械臂關節。
幾個從舊服務器上拆下來的步進電機。
一卷磨損嚴重的傳送帶。
他用東拚西湊來的零件,開始搭建一個簡陋得可笑的平台。
他將那個用報廢手機改造的攝像頭,重新固定在傳送帶的正上方。
一切準備就緒。
他回到電腦前,懷著一種近乎朝聖的心情,將那套已經脫胎換骨的係統,小心翼翼地部署到了這個小小的廢品回收站裡。
他深吸一口氣,移動鼠標,按下了啟動開關。
奇跡,在涼城這個被遺忘的山區角落裡,悄然發生了。
“嘎吱——”
老舊的傳送帶開始費力地轉動,混雜著塑料瓶、廢紙箱、金屬罐的垃圾洪流開始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