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講人,是周可兒。
何宇的視線定格在她身上。
此刻的她,穿著一身簡潔的學者製服,長發束成乾練的馬尾。
她站在巨大的全息屏幕前,手指在空中輕盈地劃過,一個個複雜艱深的“非歐幾何”模型便隨之生成、旋轉、分解。
她的聲音清亮而自信,通過擴音陣列清晰地傳到草坪的每一個角落。
“……所以,黎曼幾何告訴我們,最短的距離並非總是直線。
在一個彎曲的空間中,最優路徑是一條測地線。這個概念,不僅是廣義相對論的基石,更是我們進行曲率航行空間折疊的理論前提……”
她的講解深入淺出,充滿了某種能夠點燃聽眾熱情的魔力。
曾經盤踞在她眉宇間的那一絲怯懦與自卑,早已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身為開拓者的從容,一種引導後輩走向未來的篤定。
何宇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那個被譽為數學界百年一遇的天才少女,卻因為嚴重的社交障礙和交流困難,被主流教育體係判定為“不適合培養”。
她蜷縮在房間的角落,不敢與任何人對視,手裡緊緊攥著一本破舊的《幾何原本》,那是她唯一的避難所。
全世界都想把她掰“正”,讓她學會人情世故,學會融入社會。
隻有何宇對她說:“你不需要改變,世界需要為你而改變。”
現在,她就站在這裡,向台下上百名大一新生,傳授著足以顛覆舊時代物理學根基的知識。
而這些在過去被視為天書的理論,如今,隻是龍河大學新生的基礎課。
台下的新生們聽得如癡如醉。
他們的眼神裡,閃爍著一種貪婪的光,對知識的貪婪。
一個男生麵前的懸浮光屏上,代碼如瀑布般飛速刷新,他在實時演算周可兒提出的一個空間模型。
另一個角落,兩個女生正低聲而激烈地爭論著某個關於“龐加萊猜想”在高維空間應用的細節。
他們每一個人,都曾是舊時代教育體係下的“異類”。
是被標簽化的“怪才”、“偏科生”、“書呆子”。
他們因為過於專注某一領域,而被評價為“綜合素質低下”;
因為不善交際,而被認為“情商堪憂”;因為思想過於超前,而被視為“****”。
何宇將他們一個個從世界的各個角落裡找了出來,頂著全世界的質疑與壓力,為他們建造了這片名為“龍河大學”的庇護所。
他告訴他們,你們不需要去適應世界的規則。
你們,就是未來的規則。
現在,這些曾經不被理解的“問題學生”,一個個都成長為了可以獨當一麵的青年學者。他們站在這裡,自信地向他們的學弟學妹們,傳授著足以顛覆世界的知識。
文明的火炬,就這樣一棒一棒地傳遞下去。
何宇靠在長椅的靠背上,一股暖流從心臟的位置彌漫開來,緩緩流遍四肢百骸。
那是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滿足感。
它比攻克任何一道世界級的科學難題,比在納斯達克敲響上市的鐘聲,比站在世界的頂點接受所有人的膜拜,都要來得更加深刻,更加純粹。
這是一種創造者看到自己的造物,正在以超越想象的方式茁壯成長時,所能感受到的、最極致的喜悅。
他回想起龍河大學剛剛建立時的景象。
這裡還是一片荒蕪的土地。他帶著那群眼神裡或迷茫、或叛逆、或膽怯的少年,站在這片空地上。
全世界的媒體都在用最刻薄的語言嘲諷他的狂妄,無數的專家學者公開表示,這個計劃必將成為本世紀最大的教育騙局。
壓力如同實質的海嘯,從四麵八方湧來,要將他和他的理想徹底淹沒。
而現在,這片由他親手締造的土地,已經成為了全人類文明的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