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執筆的手猛地一頓,一滴濃墨猝然滴落在雪白的宣紙上,迅速暈染開一大片汙跡,如同此刻驟然籠罩下來的陰霾。
她抬起眼,眸中並無驚慌,隻有一瞬間的冰冷和了然。
來了。對方的反擊,比她預想的更快,也更狠毒。
不是商業上的小打小鬨,而是直接扣上“通敵”這頂足以誅九族的大帽子!
“消息來源可靠嗎?具體情形如何?”雲錦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仿佛那滔天的罪名與她無關。
玲瓏急促地喘息著,努力平複情緒,稟報道:
“是我們在京城的暗線拚死傳出的消息。——
三日前,我們一支從西域返回的商隊在玉門關接受例行檢查時,被守軍從一批偽裝成瓷器的貨箱中,搜出至少兩百具強弩和配套的弩箭!
弩機上……還刻有我們錦瑟閣內部使用的暗標!人贓並獲,帶隊的三掌櫃和十幾名夥計當場就被扣押了!
如今消息已經傳開,朝野震動,彈劾您的奏折……據說已經堆滿陛下的禦案!”
內部暗標!人贓並獲!
雲錦眼底寒光一閃。布局之人,心思縝密,手段狠辣,不僅將贓物塞進了她的商隊,連細節都做得如此逼真,顯然是處心積慮,要將她置於死地!
是誰?百裡鳶?她有這個動機,但未必有能力將手伸得如此之長,且能精準模仿錦瑟閣的暗標。墨閻的幽冥司?
還是……朝中那些視她為眼中釘的守舊派?或者,是幾方勢力聯手所為?
瞬間,無數念頭在雲錦腦中閃過。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越是危急時刻,越不能自亂陣腳。
“王爺那邊……有何反應?”她問出最關鍵的問題。蕭辰的態度,將直接決定事態的發展。
玲瓏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
“王爺……王爺在朝堂上力排眾議,以項上人頭擔保王妃絕無通敵之舉,並當庭撕毀數份要求即刻緝拿王妃回京問罪的奏折。
他下令將此案交由……交由他親自督辦,在查清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叨擾王妃,否則……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雲錦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澀與暖流交織湧上。
即便在如此證據確鑿、千夫所指的情況下,他依然選擇了毫無保留地信任她,用最強勢的方式將她護在身後。這份情意……
然而,她也清楚地知道,蕭辰這般強硬,勢必會引來更凶猛的反撲。慶元帝和那些守舊派,絕不會放過這個打擊蕭辰的絕佳機會。
“夫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玲瓏憂心忡忡,“王爺雖然護著,但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而且,商隊的人還在他們手裡,萬一屈打成招……”
雲錦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似乎永無止境的綿綿春雨,眼神逐漸變得銳利而堅定。
“慌什麼?對方處心積慮布下此局,無非是想借此扳倒我,進而打擊王爺。我們若自亂陣腳,才是正中下懷。”
她轉身,目光清明,已然恢複平日裡運籌帷幄的冷靜。
“立刻做幾件事:第一,動用我們所有的情報網,徹查那批軍械的真正來源,以及是何時、通過何人、以何種方式混入我們商隊的!
重點查與我們商隊同期過關、尤其是來自西域方向的其它商隊,特彆是……與孔雀商會有無關聯的!”
“第二,想辦法接觸被扣押的三掌櫃和夥計,不惜一切代價,確保他們的安全,並查明他們在被扣押期間,經曆了什麼,說了什麼。”
“第三,”雲錦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冷芒,
“既然對方玩陰的,那我們也不必客氣。
將我們之前收集到的,關於朝中幾位蹦躂得最歡的守舊派大臣,以及百裡鳶公主在京中某些‘不太合規’的舉動,適當‘泄露’出去,轉移一下視線,也給王爺減輕些壓力。”
“是!夫人!”玲瓏見雲錦如此鎮定,心下稍安,連忙領命而去。
書房內重歸寂靜,雲錦緩緩坐回椅子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通敵……這罪名太過致命。僅憑蕭辰的強勢維護,無法真正平息輿論,更無法打消慶元帝和天下人的疑慮。
她必須儘快找到證據,洗刷冤屈。
就在這時,她心中一動,目光再次投向那個藏在多寶閣角落的紫檀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