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上藥?
那個僅僅靠近就讓她感到窒息和恐懼的男人,要她去觸碰他?觸碰那片因為她而留下的、猙獰的傷口?
下意識的抗拒如同潮水般湧上,幾乎要讓脫口而出“不”字。
可那內侍捧著藥盒的手,穩定地舉在她麵前,那白玉盒子溫潤的光澤,仿佛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期許。而腦海裡那片刺目的暗紅,又一次清晰地浮現。
她若不去,他難道就任由那傷口惡化嗎?他是一國之君……
一種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微弱的責任感,或者說,是那一點點被他的鮮血融化的冰層縫隙裡,滲出的莫名牽絆,讓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給我吧。”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內侍總管如釋重負,幾乎是感恩戴德地將藥盒放入她手中,然後便悄無聲息地退下去,並輕輕帶上艙門。
艙內再次恢複寂靜。
無憂捧著那冰涼的白玉藥盒,卻覺得掌心一片滾燙。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赴一場生死未卜的盛宴,終於鼓起勇氣,挪下床榻,朝著與這間艙室相連的、屬於蕭辰的主艙走去。
主艙比她的那間更為寬敞,陳設也更具威儀。隻是此刻,同樣殘留著風暴過後的些許淩亂。蕭辰並未坐在那張象征著權力的龍紋寶座上,而是背對著她,坐在一張梨花木圓凳上。
他褪去上半身的龍袍和外衫,隻著一件單薄的、已被汗水與少量滲出的血漬浸透的白色中衣。
衣料緊貼著他寬闊而肌肉線條流暢的背部,清晰地勾勒出肩胛骨下方那一大片淤腫輪廓,血絲從單薄的中衣裡隱隱滲出。
他聽到腳步聲,並未回頭,隻是身形幾不可查地微微緊繃了一瞬。
無憂停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腳步遲疑,呼吸都放輕了。空氣中,除了海水的味道,還隱約浮動著一絲極淡的、屬於他的氣息,以及……那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我……”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稱呼他“陛下”?還是……像他呼喚的那樣叫“錦兒”?哪一個都顯得如此陌生而彆扭。
“藥拿來了?”蕭辰的聲音響起,比平日裡低沉沙啞許多,似乎也在極力克製著什麼。
“……嗯。”無憂低低應了一聲,挪步上前。
越是靠近,那股屬於他的、強烈的男性氣息混合著淡淡藥味和血腥氣的味道就越是清晰,讓她心跳不受控製地加快。
她顫抖著手,打開白玉藥盒,裡麵是色澤瑩潤、氣味清涼的碧色藥膏。她用指尖剜取了一些,那冰涼的觸感讓她稍稍鎮定。
然而,當她抬起手,試圖去觸碰他的後背,指尖在距離他中衣隻有寸許距離時,卻像是被無形的屏障阻擋,無論如何也落不下去。
那下麵,是溫熱的皮膚,是跳動的血脈,是……
蕭辰似乎感受到她的猶豫和恐懼,他放在膝上的手,指節微微泛白,但聲音卻放得極輕,甚至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小心翼翼的安撫:“無妨,隻是小傷。”
這句話,奇異地緩解無憂的緊張。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終於將蘸著藥膏的指尖,輕輕落在他受傷區域的邊緣。
指尖傳來的,是異常灼熱的體溫,以及衣物下緊繃肌肉的堅硬觸感。
蕭辰在她指尖觸碰到的瞬間,身體猛地一僵!
仿佛有一股細微的電流,從她冰涼柔軟的指尖竄入,瞬間席卷他的四肢百骸!那被他強行壓抑在心底的、對她洶湧的愛意與失而複得的狂喜,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堤壩。
他能感覺到她指尖的顫抖,如同受驚的蝶翼,每一次輕觸,都帶著無比的謹慎和……一絲令他心碎的疏離。
無憂屏住呼吸,小心地將藥膏在他淤腫的傷處周圍塗抹開。她的動作生疏而笨拙,全然不似記憶中那個為他處理傷口時,手法精準利落的雲錦。
可正是這份生疏和小心翼翼,卻比任何嫻熟的動作,更能勾起蕭辰心底最深的痛楚與憐愛。
他的錦兒,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連這最本能的、曾屬於他們夫妻之間的親密觸碰,都……
藥膏的清涼,似乎緩解傷處的灼痛,但另一種更深的、源自靈魂的渴求,卻在她這輕柔的、帶著恐懼的觸碰下,瘋狂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