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綢帶在通風口的微風中輕晃,打的是標準的蝴蝶結,和1983年彙演照片裡舞者係的那個,分毫不差。
沈墨的後槽牙咬得發酸,指節抵著展櫃玻璃,涼意透過皮膚滲進骨髓。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下撞著肋骨——這不是巧合,不是舊物自然老化的偶然,是某種東西在「模仿」。
就像凶手在現場留下與死者習慣一致的痕跡,刻意製造「自然死亡」的假象。
“小吳,調全市近十年所有與‘舞台’‘謝幕’相關的公共事件記錄。”他突然轉身,外套下擺掃過蘇晚螢懷裡的平板,“時間跨度從2013到2023,關鍵詞包括但不限於‘未完成演出’‘集體性精神異常’。”
技術員小吳正對著三台電腦屏幕敲鍵盤,聞言指尖頓了頓:“沈哥,你要的這些…涉及市政檔案、醫院急診記錄、甚至自媒體報道,得黑進幾個係統——”
“現在。”沈墨的聲音像淬了冰,“地鐵猝死姑娘的屍檢報告裡,腦內啡肽峰值出現在死亡前0.3秒,和舞鞋第一次激活時的受害者數據重疊率97%。它在進化,小吳。”
小吳喉結動了動,鼠標點得飛快。
監控室的打印機突然開始吐紙,沈墨接過飄出來的A4紙,指腹劃過油墨未乾的日期欄:2015年工人文化宮話劇《未命名》因燈光故障中斷,三個月後某中學晚自習集體鼓掌至手掌淤青;2018年坍塌事故後,2019年社區合唱團排練時全員保持鼓掌姿勢三小時;2022年少兒舞蹈比賽因暴雨取消,三個月後全市五家商場出現顧客滯留鼓掌現象……
“間隔周期。”沈墨突然按住打印紙,“2015到2018是13個月,2018到2022是48個月?不對。”他抓起筆在空白處畫時間軸,筆尖戳破紙張:“13周!13乘30天是91天,2015年3月12日,後續異常6月11日;2018年坍塌是5月7日,集體鼓掌8月6日——都是91天!”
蘇晚螢的手機在這時震動,她掏出來的動作帶翻了桌上的馬克杯,褐色液體在征集清單上暈開,像塊凝固的血漬。
匿名短信的發件人是空號,附件是張照片:一張展覽門票副券,背麵用口紅寫著“你該謝幕了”,字跡是她的,卻比平時更用力,口紅印邊緣滲著細血絲。
“晚螢?”沈墨湊過來,呼吸掃過她後頸。
蘇晚螢突然按住他手背,指甲幾乎掐進他皮膚:“這口紅是我上周在展廳試色時用的,那天我把它落在了……”她猛地抬頭看向展櫃,玻璃內側貼著枚拇指大小的唇印,和照片裡的口紅顏色分毫不差。
“查打印店。”沈墨的聲音突然放輕,像在安撫受驚嚇的實驗體,“全市所有打印過這張照片的店,付款方式、監控記錄。”
小吳推了推眼鏡:“已經在查。”他調出城市安防係統,藍色光點在電子地圖上閃爍,“三日內有13家打印店接到相同訂單,付款都是現金,監控裡的人……”他放大其中一段錄像,穿格子襯衫的男人機械地遞出現金,手指關節泛白,“動作像被按了快進鍵,離開時都拍了三下手掌。”
蘇晚螢的手指在平板上劃出殘影,她調出這些人的就診記錄:“他們都參觀過展覽,腦部MRI顯示顳葉有霜狀沉積——和地鐵姑娘的屍檢報告裡,腦組織異常區域吻合。”她的聲音發顫,“殘響…在給他們‘編程’。”
監控室的門被叩響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程老佝僂的身影擠進來,手裡攥著本燒焦的本子,封皮上“1983年彙演日誌”幾個字被燒得蜷曲。
他布滿老繭的手按在沈墨肩頭,力氣大得反常:“小沈,我該來的。”
日誌最後一頁還剩半行字:“謝幕不是給觀眾的,是給——”後麵被火燒成了焦黑的洞。
程老用指甲摳開粘連的紙頁,露出背麵潦草的鉛筆字:“那天她沒想逃,她說如果跳不完,就永遠不算結束。”老人的喉結滾動,“她是領舞,火封了後台門,其他人都衝出去了,就她……”
“如果主持儀式的人變了呢?”沈墨打斷他。
程老渾濁的眼珠突然清明:“隻要還有人‘相信’那是謝幕,誰站上去都一樣。它要的不是某個人,是‘謝幕’這個動作本身。”他鬆開手,燒焦的日誌落在沈墨懷裡,“我守了四十年,該換你們了。”
淩晨兩點,林導的敲門聲比程老更急。
他舉著攝像機的手在抖,屏幕裡的畫麵跳個不停:“我剪輯開幕視頻時,軟件自動生成了隱藏軌道。”他按下播放鍵,蘇晚螢的身影出現在虛擬舞台中央,穿的是1983年舞者的藍裙,“這是未導出的素材,我根本沒拍過這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