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們皺起眉,有人掏耳朵,有人低聲抱怨“哪來的噪音“。
無麵舞者的裙擺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原本該有的“專注凝視“。
沈默抓起畫架,大步走向油畫。
他的影子籠罩住畫布,舉起“偽終章“畫作的瞬間,展廳的燈光突然閃爍——畫中舞者的動作與殘響預設的“完美終舞“徹底衝突,一個左腳懸空,一個重心下沉,像兩團糾纏的亂麻。
“哢——“
細微的開裂聲讓所有人屏息。
蘇晚螢看見畫布裂開道細縫,鬆節油順著縫隙淌下來,在展櫃玻璃上暈開,那氣味和她夢中的後台一模一樣。
她下意識摸向頸間,那裡掛著林硯今早塞給她的銀質舞鞋吊墜——是林硯姑母的遺物。
“姑姑。“
林硯的聲音突然響起。
她不知何時擠到前排,眼眶通紅,指尖撫過畫框:“有人記得你了。
記得《未竟》不是沒完成,是要我們自己走最後一程。“
無麵舞者的頭部緩緩轉動,熒光顏料組成的麵部輪廓第一次有了動作。
蘇晚螢的呼吸停滯在胸口,她看見那道輪廓轉向林硯的方向,像在確認什麼。
“小舟?“
小女孩的手突然搭在她腰上。
蘇晚螢低頭,對上那雙清亮的眼睛。
小舟鬆開手,雙手交疊置於胸前,輕輕一按——那是聾啞人表達“我已看完“的禮儀。
她沒有鼓掌,沒有說話,隻是轉身,像片輕盈的葉子飄出展廳。
所有監控同時發出蜂鳴。
蘇晚螢眼前閃過白光。
等視力恢複時,她正癱坐在地,沈默的手撐在她後腰。
她抬頭,看見油畫表麵的熒光層正在倒轉,無麵舞者的臉慢慢轉回初始方向,像被按了倒帶鍵。
“看手機。“林導的聲音帶著顫音。
蘇晚螢摸出手機,相冊裡那張“空舞台“照片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張新圖:畫布中央,一隻手輕輕按在舞者胸口,輪廓與她自己的手掌分毫不差。
“是你。“沈默低頭看她,眼底的緊繃慢慢鬆開,“殘響需要被理解,而你......“
“替它完成了留白。“蘇晚螢摸向頸間的舞鞋吊墜,發現手腕的顏料不知何時褪成了淡粉,“它終於明白,未竟不是缺陷,是允許結束的缺口。“
陳策展突然咳嗽一聲。
眾人轉頭,看見兩個穿黑色製服的工作人員抬著特製防震箱走進來,箱身印著“地下恒溫庫“的銀色標識。
“局裡來通知。“陳策展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油畫,“這東西......需要更安全的存放環境。“
沈默盯著防震箱上的鎖扣,喉結動了動。
他聽見蘇晚螢在耳邊輕聲說:“但至少,它被看見了。“
展廳的燈光重新亮起時,紫外線燈掃過畫布底層。
所有人沒注意到,那道原本模糊的舞者麵容,最後一次輕輕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