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他視為破除迷信的武器,此刻在他眼裡突然變成了飼料——銅扣的"傳導機製"給了殘響寄生的路徑,石碑的"共振模型"教會它如何乾擾現實。
他親手為詭異編織了一套生存法則。
"沈法醫?"阿彩的聲音帶著警惕。
沈默沒回答。
他抽出解剖刀,刀刃劃過第一份報告的封皮,紙頁裂開的聲音像某種咒語。
第二份、第三份,鋒利的鋼刃割過厚實的道林紙,他想起十二歲那年在母親葬禮上撕信,紙頁碎裂的輕響與此刻重疊。
這次他不燒,不埋,隻是任碎紙片散落在地,讓氧化的空氣慢慢啃噬墨跡。
當最後一份報告被劃成碎片時,蘇晚螢的手指突然蜷起,在床單上抓出一行歪斜的字跡:"彆喂它邏輯。"
"她......"阿彩的聲音發顫。
沈默按住蘇晚螢的手背,她的指甲縫裡滲出血絲,字跡卻還在繼續延伸,"它吃邏輯,長骨骼......"
"沈哥!"
小舟撞開器械室的門,少年的校服袖口沾著血,指尖還在滴。
他衝過來抓住沈默的手腕,在他掌心畫字——是"夢",是"城市",是"信封"。
然後他抓起桌上的鉛筆,在草稿紙上狂亂塗抹:舊信封砌成的牆,半透明的天,墨汁般的雨,路人長著沈默和蘇晚螢的臉,重複著:"你相信真相嗎?""我不信,所以我解剖。"
"然後呢?"沈默的聲音發緊。
小舟的筆尖戳破紙頁,他指向自己滲血的指尖,又指向地上的血滴——那滴暗紅的血正緩緩凝結,變成枚微型門牌,黃銅色的漆麵上刻著:回聲博物館。
沈默的呼吸突然滯住。
他想起蘇晚螢總說博物館是"城市的記憶倉庫",此刻那枚小門牌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像顆被吐出來的牙齒。
他轉身走向床頭,蘇晚螢隨身攜帶的空白筆記本靜靜躺在那裡。
翻開首頁,"你也是殘響"的字跡依然清晰。
他摸出炭筆,在下方重重添了句:"那便讓殘響學會饑餓。"
筆鋒落下的瞬間,蘇晚螢猛然坐起。
她的雙眼閉著,唇瓣開合時卻發出重疊的聲音,至少七種語調在同一具喉嚨裡共振:"B9井底。""B9井底。""B9井底......"
沈默抓住她的肩膀,觸到一片濕冷的汗。
窗外的晨霧不知何時變濃了,城市天際線完全被籠罩,而地麵上,無數下水道口正緩緩滲出灰白色黏液,像巨物翻身時溢出的涎液。
"周工,"沈默轉頭看向老匠人,"B9井區的地圖,你有嗎?"
周工從工具箱裡摸出卷發黃的圖紙,展開時抖落些碎紙片——是剛才被撕碎的結案報告。
他指了指圖紙右下角,"老城區排汙樞紐,五十年前封的井。"
阿彩蹲下來,用指尖蘸了蘸地上的黏液,放在鼻端嗅了嗅,突然冷笑:"這味兒......像胃酸。"
沈默低頭看向蘇晚螢,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唇間還在無意識重複:"B9井底。"他摸出外套披在她身上,轉身時瞥見小舟正盯著那枚微型門牌,少年的手語緩慢而清晰:"它在叫我們進去。"
晨霧裡傳來遠處下水道井蓋的輕響,像是某種吞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