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潮袋中的病曆殘頁像一隻碳化的蝴蝶,在蘇晚螢的工作台上無聲扇動著曆史的灰燼。
納米級光譜儀的探針如同一根精準的繡花針,逐行拂過焦黑的紙麵,將那些肉眼無法辨識的信息轉譯為數據流,投射在虛擬光屏上。
在簽名“D38”的下方,一道幾乎與紙張紋理融為一體的壓痕,在光譜儀的解析下無所遁形。
那不是書寫者留下的筆痕,而是另一枚指紋在墨跡未乾時疊加拓印,再被小心抹去後留下的殘影。
蘇晚螢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立刻接入博物館內網,申請了對館藏司法檔案庫的臨時訪問權限。
目標,七年前全市精神科備案醫生的全部名錄。
數千份檔案如瀑布般刷過屏幕,她設定了篩選條件:執業編號、內部代號規律、指紋備案。
經過近半小時的高速交叉比對,係統鎖定了一個名字。
杜誌遠,時任市心理衛生中心副主任,執業編號尾數為“38”,內部檔案中的確有過使用字母代號的記錄。
更關鍵的是,係統調出的指紋檔案殘片,與她在病曆上複原出的那半枚指印,吻合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
檔案末尾的備注冰冷而刺眼:五年前,因重大醫療事故引咎辭職,目前下落不明。
蘇晚螢的指尖感到一陣寒意。
她沒有停下,繼續深挖杜誌遠的履曆,一個加密的會議名稱闖入視野——“靜音協議”。
這是一項專門處理可能引發重大輿論危機的心理乾預案例的內部評審機製,保密級彆極高。
她憑著高級研究員的權限,調取了那次關鍵會議的紀要複印件。
翻到最後一頁的簽到表,她的呼吸瞬間凝滯。
名單上,本應有三十八位與會者,但第三十八個簽名欄被一團濃重的墨水徹底塗抹,仿佛一個絕望的黑洞。
而在那團墨跡的邊緣,一枚因用力過猛而滲出紙背的指印,赫然就是她在病曆上發現的那一枚。
同一時刻,城市另一端的天橋上,阿彩正蹲在冰冷的護欄邊,風吹起她額前的碎發。
她手中捏著一小塊用油紙包好的泥土,那是從快遞站點外圍采集的輪胎印泥樣本。
昨晨那輛貨車駛過時,水窪倒影中那個沒有五官的司機輪廓,至今仍像一根冰刺紮在她的記憶裡。
她將泥樣小心翼翼地攤平在一塊撿來的鐵皮板上,從背包裡取出一個噴霧瓶,對著泥土輕輕噴灑。
瓶中的顯影劑是她的獨門配方,用反光的銀漆混合了修複古籍用的植物堿液,對信息殘留異常敏感。
奇詭的一幕發生了。
不過片刻,濕潤的泥土紋理間,竟緩緩浮現出無數個微縮的人臉輪廓。
它們眉眼模糊,交疊錯落,仿佛被強行壓縮進這方寸之地,每一張臉上都帶著如出一轍的、被壁畫勾起的壓抑與不安。
阿彩猛然明白了。
這不是司機的臉,這是每一個看到她的壁畫並產生強烈心理波動者的麵部數據殘留!
“殘響”正在利用她的塗鴉作為信息收集器,捕捉這些被它視為“共犯”的麵孔,再通過遍布全城的交通工具,將這種精神汙染擴散到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她迅速掏出一支粗頭記號筆,在身後灰色的橋麵上,畫下了一個她與小舟約定的警告符號——一隻緊緊閉合的眼睛,瞳孔的位置被一個決絕的叉號貫穿。
廣播塔的地下配電室裡,小舟摘下耳機,第七次脈衝信號的接收剛剛結束。
這一次的信號源遠比之前複雜,不再是單一頻率的蜂鳴,而是由三重截然不同的波段詭異地疊加在一起:一段來自城郊蟻群遷徙路徑中被編碼的摩爾斯碼變體,一段源於市圖書館中央空調冷卻係統的低頻震動節奏,而第三段,竟然是阿彩那幅壁畫表麵在不同光照下反射波動的音頻還原!
他將三段信號導入自己編寫的濾波器,像剝洋蔥一樣逐層分離解析。
最終,三條看似毫無關聯的信息流,共同指向了一組精確的經緯度坐標——城東,廢棄殯儀館,地下冷藏區。
而在坐標數據的末尾,還附加了一串全新的二進製編碼:●○●●○○●●。
“186。”小舟輕聲念出轉換後的數字。
他立刻檢索了數據庫,在此前所有已知的清算目標編號中,“186”從未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