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屍檢是為了尋找死因,而我們,要反過來,模擬死亡的過程。”沈默的眼中閃爍著理性的光芒,“我們不再尋找他們留下的證據,而是創造一個讓他們願意‘回來’的環境。”
計劃迅速付諸實施。
他們選擇了當年孩子們集體午睡的那間大教室。
沈默運來七具與兒童等高的人體模型,按照幸存者記憶中那七個孩子的睡眠姿勢,將它們一一安置在小小的床鋪上,甚至在每個模型的頭下,都墊上了用同樣布料複製的枕頭。
一切準備就緒後,他拿出了從陶碗水麵采集到的那段微弱語音。
經過處理,那段模糊的兒童囈語被循環播放,音量被精確控製在人類聽閾的臨界點之下,若有若無,仿佛從另一個維度傳來。
第一夜,風平浪靜。第二夜,依舊死寂。
直到第三夜的午夜時分,異變陡生。
一直安靜地坐在角落輪椅上的小舟,突然毫無征兆地站了起來。
他掙脫了束縛帶,赤著腳,一步一步,走向教室中央的那群人體模型。
他的動作不再僵硬,眼神也褪去了往日的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夢遊般的專注。
蘇晚螢和沈默屏住了呼吸。
隻見小舟走到第一個模型前,伸出瘦弱的手,輕輕撫摸著模型的額頭,像是在安撫一個正在做噩夢的孩子。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他逐一撫摸過每一個模型,最後,他走到七具模型的中央,緩緩盤腿坐下,雙手在身前結出一個奇特的手印,如同入定的老僧。
就在他閉上眼睛的瞬間,令人窒息的一幕發生了。
七具冰冷的人體模型,它們的鼻腔裡,竟同時滲出了清亮透明的液體。
那液體滴落在地板上,沒有留下任何水漬,而是瞬間汽化,化作一縷縷白色的蒸汽。
緊接著,一股濃鬱而溫柔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那是槐花的味道。
林秋棠,福利院那位失蹤的女老師,生前最愛的就是槐花。
“快!”沈默低喝一聲。
蘇晚螢早已反應過來,她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塊折疊好的素白絲絹,那是她祖上傳下的物品,據說對靈體有特殊的感應。
她將絲絹展開,懸於那片不斷升騰的蒸汽之上。
奇跡發生了。
白色的絲麵上,仿佛有無形的筆在書寫,漸漸浮現出淡黑色的墨跡。
那是一段字跡娟秀的手寫日記殘頁:
“……他們說孩子死了,可我知道他們在做夢。隻要還有人願意聽,這個夢就不會停下來。”
沈默立刻將絲絹上的墨跡用高精度相機掃描,導入電腦進行三維建模,再通過他編寫的聲紋重構程序,試圖從字跡的筆壓和形態中還原出書寫者當時的聲音。
幾分鐘後,一段略帶電磁乾擾的女性獨白從揚聲器中傳出,溫柔而悲傷。
當獨白播放到最後一句——“請替我關燈,但彆關掉燈泡”時,整座廢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所有房間的燈光在一瞬間熄滅,隻有電腦屏幕還亮著。
窗外,廢墟投射在地麵的影子猛然間被拉長、扭曲、變形,那七個本該隱藏在月光下的“夢境艙”輪廓,此刻竟清晰地浮現在地麵上,彼此相連,組成一個巨大的環形陣列。
同一時刻,在福利院外的街角,一個正在抽著劣質香煙的流浪漢,手中的煙頭突然毫無征兆地熄滅了,連一點火星都沒剩下。
他愕然地抬起頭,望向福利院那棟漆黑的龐然大物——那裡明明沒有任何燈光,他卻清晰地看見,在三樓的一扇窗戶後麵,亮著一盞暖黃色的燈。
一個女人的剪影正坐在窗邊,身體輕輕地前後搖晃,仿佛在哄著搖籃裡的嬰兒入睡。
廢墟內,蘇晚螢望著窗外那不可能存在的燈火,淚水無聲滑落,為那跨越生死的母愛而動容。
而沈默的視線卻越過她,死死地釘在那塊平攤在桌上的絲絹上。
那段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文字,那個溫柔的女性聲音,以及窗外那超自然的幻象,似乎都未能在他心中激起一絲波瀾。
他的目光銳利如手術刀,掠過那行娟秀的字跡,最終停留在了墨跡與絲綢纖維的結合處。
這究竟是某種能量的顯化,還是……某種未知的化學反應殘留物?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