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震動頻率,與此時此刻市政管網裡突然增大的水壓波動峰值,達到了完美的同步。
共振開始了。
王主任家裡,電熨鬥正噴著熱氣。
孫子已經睡了。
王主任從那一摞舊報紙裡翻出了《城市照明管理條例》。
他那雙長滿老繭的手顯得格外笨拙,卻又極其小心地拆開了硬殼封麵的夾層,取出了那張被壓得平平整整的圖紙複印件。
圖紙一角寫著那個編號:T0797。
“像爸爸工具箱裡的圖。”孫子白天指著牆上那塊補丁說的話,像根刺一樣紮在他心口。
有些東西,一旦被孩子看見,就意味著“它”已經不再滿足於躲藏。
王主任拿出一卷半透明的膠片,那是他二十年前在路燈維修站工作時,用來包裹高壓線接頭的絕緣膜。
預熱,熨燙。
高溫讓膠片緊緊吸附在圖紙表麵,發出一陣類似烤肉的滋滋聲。
當熨鬥移開,原本普通的複印紙發生了變化。
在絕緣膜的覆蓋下,那個“T0797”編號的邊緣,浮現出了一圈肉眼幾乎難以分辨的淡綠色熒光紋路。
那紋路扭曲盤旋,最終在圖紙中心彙聚成一個形狀。
一個鎖孔的形狀。
王主任關掉熨鬥,把這張已經變成了“鑰匙”的圖紙重新夾回手冊,塞進了書架的最底層,壓在了那堆沒人會翻的黨建材料下麵。
深夜的暴雨掩蓋了一切聲響。
沈默沒有走博物館的員工通道。
他撬開了後巷的一個雨水篦子,順著廢棄的檢修通道爬進了地下二層。
這裡是管網和建築地基的夾層,狹窄、潮濕,滿是老鼠的糞便味。
他關掉了手電筒,僅憑著記憶摸索前行,直到手指觸碰到了那一麵冰冷的混凝土牆——牆的另一側,就是B79號櫃。
他從衝鋒衣內袋裡掏出了另一支醫用體溫計。
這支和實驗室裡的那支是同一批次,但他沒有做任何校準。
他把體溫計貼在牆麵上,用耳朵貼著牆壁,屏住呼吸。
黑暗中,水銀柱借著牆體傳來的莫名熱量,開始緩慢爬升。
34℃……34.5℃……
當刻度觸及35.1℃的那一瞬間。
“滴答。”
牆體內部傳來一聲極輕微的水滴聲。
那聲音不是滴在地上,而是像滴進了腦子裡。
沈默的心跳本能地加速,但他強迫自己數著那聲音的節奏。
一下,兩下……
那滴水聲的頻率極其穩定,卻與他的心跳完全錯位,每當他心臟收縮時,那個聲音就停頓,每當舒張時,那個聲音就響起。
它在搶占心跳的間隙。
數到第十七下時,聲音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走廊儘頭傳來了“篤、篤”的聲音。
高跟鞋敲擊水磨石地麵的聲音。
有人來了。
沈默迅速收起體溫計,身體向後一縮,擠進了旁邊兩組廢棄鐵櫃之間的縫隙裡。
這裡是死角,除非對方貼著臉看,否則發現不了他。
腳步聲在空曠的庫房裡回蕩,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B79號櫃前。
透過百葉窗般鏽蝕的櫃縫,沈默看到一束昏黃的光。
不是手電筒。
蘇晚螢手裡提著一盞老式的銅座煤油燈。
燈並沒有點亮,燈芯是黑的,玻璃罩上還帶著未擦淨的油灰。
她沒有開庫房的大燈,就這麼提著這盞熄滅的燈,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緩緩彎下腰。
她把煤油燈放在了那圈水漬的正中央。
沈默的瞳孔微微收縮。
從他的角度,借著走廊外透進來的微弱應急燈光,剛好能看清那盞煤油燈的黃銅底座。
底座邊緣的一圈銅鏽被磨得發亮,上麵刻著幾個極小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