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魏王相隔一條街開外,李琰也是在悶悶不樂。
趙重誌等人問她,她隻說要去後街走走散心。
她是化妝易容過的,活脫脫一個皮膚粗糙的廚娘。趙重誌仍不放心,硬是讓她戴上了一頂帷帽,隻是這帷帽有些破舊,看起來就是窮苦人家的。
“現在外麵風聲越來越緊,你還是小心為是。”
李琰漫步到了後街,見了臧少陵一麵,從她那得到了最新消息:北燕已聚集七族聯軍,屯兵十萬於兩國邊境,而大周皇帝已經下詔整軍北伐,並調來了原本駐守地方的幾位節度使。
大戰一觸即發。
大周王朝原本儘量避免兩線作戰,但此時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用的離間計……
北燕和大周原本就水火不容,所謂和談盟約的信任度實在很低。北燕的八人內閣中有大周的奸細,這件事像尖刺一般釘入北燕朝堂每個人的心中,鬱久太後若不能對此做出反應,連她都會被人看輕。
但讓她這幾日一直抑鬱寡歡的是:慕容瑋竟然還活著!
這個前世欺辱她、將她逼得自儘的男人,竟然早就找好替身,逃脫了她布下的殺局。
李琰揉了揉眉心,那種久違的疲憊和挫敗感又開始升上心頭。
自從夢見了前世的一切,她殫精竭慮、費儘心血,想要改變既定的命數,挽回遺憾。然而,她沒能救得了大哥,幾次三番都沒能殺得了魏王,現在就連慕容瑋的性命都沒能取下!
李琰心底一直有一種隱約的恐懼:她怕的是冥冥之中,命運的無形之力,會維護曆史的慣性,會護佑這些關鍵人物逢凶化吉,讓自己的苦心籌劃和努力都付之東流……
想到這種可能性,李琰心頭一陣冰涼,煩躁的閉上了眼。
臧少陵見李琰麵色難看,站在一旁安靜的等她下一步的吩咐。
李琰緩緩睜開了眼,眼神略微恢複了平靜,“逢春的爹娘那邊如何了?”
“他們已經樂顛顛的去找府衙相熟的師爺告首報案了。畢竟光是征集線索的賞金就有一千兩,若是能順利抓到刺客還有五千兩。”
“他倆當初賣女兒也隻拿到十幾兩銀子,現在再賣一票,竟然有這麼豐厚的利潤,也算是意外之喜。”
臧少陵說起逢春的父母,都是鄙夷不屑的。
唐國的諜報機構從小培養幼童,基本都是買來的,但絕大部分都是父母雙亡的孤兒。
這個逢春的爹娘是個例外:他們是為了養活全家十九口人,才把已經養到八九歲的女兒給賣了。
“現在他們手頭又缺錢了:逢春他爺爺得了重病,連請大夫的銀錢都沒有,這筆賞金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七鄉八裡都說他們夫妻是好人,五房兄弟都不分家,全都騎在他們頭上吸血。他倆為了一個孝順的賢名,自己吃糠咽菜不說,還賣掉了女兒。就這樣還有臉來找逢春。”
臧少陵有些憤憤然。李琰默默聽著,忽然笑了:“你是在罵他們呢,還是在罵我呢?”
臧少陵急忙解釋:“殿下……”
“是我讓人把逢春回到洛京的消息告訴他們同鄉的,要不然這對夫妻怎麼能找到自己女兒呢?”
李琰的話讓臧少陵十分驚訝,但她很快領悟到了:原來……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臧少陵還是有些擔憂:“殿下謀略深遠,我等不能企及。隻是,他們也隻認識逢春而已,洛京府衙那邊真要追查,也隻能到她為止。”
她有些大膽的迎向李琰的雙眼:“您是希望她選擇父母呢,還是選擇忠於青雀司?
李琰看著她,笑得有些意味深長:“逢春未必會選擇父母,隻是……她貪生怕死又怕疼,受不住拷問的。”
臧少陵瞬間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由得背上出了一陣冷汗:永寧公主之前選擇倒數第一、一無是處的逢春來洛京,也許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個。
如果,逢春隻是一個誘餌的話,那麼趙重誌和他的手下,從一開始也是這一局的犧牲品?
臧少陵的臉色變白,李琰見她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原本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但既然魏王有神秘之物護體,一時難以除掉,那我們也隻能進入下一步的‘話本計劃’了。”
話本計劃,這個名字來源於李琰前世無聊打發時間看的一些話本。
作為一名居住在深宮之中的公主,她當然不會知曉什麼軍國大事,市麵上流行的話本子倒是看了一籮筐。
有些話本是以血腥刺激來吸引讀者的:比如當時流行過講述大周軍隊南征蜀國的故事,老百姓當然不是聽行軍打仗的,裡麵講述了那個史炎德在巴蜀把活人美女的乳房切下來做燒烤,和他的部下殘害了一千多人的驚悚故事。
這種故事李琰囫圇吞棗看過就算,並不喜歡。
她最喜歡看的是各種懸疑怪談,其中讓她印象最深刻的是當時大周洛京城內發生了一樁奇案……這就是整個話本計劃的靈感來源。
李琰中斷了對前世的回憶,告誡臧少陵道:“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在我計劃之中,任何人出事你都不必管,更不能心軟。”
她看著對方的眼睛,鄭重強調:“這個任何人,包括我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