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身影幾乎同時站起身來。
官道之上,月色慘淡的光暈中——七個八個壯碩如牛的大漢,正連拉帶扯、連推帶搡!將一個拚命掙紮呼救的年輕女子往碼頭方向拖拽!
那女子發髻散亂,衣衫被扯得淩亂不堪,踢打著,撕咬著,卻被那幾條壯漢死死鉗製,尖厲的哭喊在空曠的夜道上傳出老遠。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碼頭岸邊一艘巨大的三桅樓船上,“嘩啦”一聲推開了一扇雕花的舷窗!
一個眼神輕佻浮浪的富家公子哥兒彈出身來,興奮地拍著巴掌,尖笑道:“哈哈哈……叫,使勁兒叫!把那小野馬給少爺我弄上船來!今夜在河上玩一出‘浪裡紅’,少爺我還是頭一遭!妙啊,妙!”
那副嘴臉,那股腔調,那淫邪的神態……在船上燈火的映照下,暴露無遺!
魯智深臉色劇變,壓著嗓子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操!這狗叫喚……居然真是……真是高衙內那狗賊!”
西門慶、武鬆、張順同時“噌”地彈了起來!
女子又哭喊大叫起來,聲音越來越嘶啞……
眼看著這一切,岸邊泊船的、酒肆內外乘涼的、路過討生活的船夫、苦力,紛紛聚攏過來。
嗡嗡的議論聲如同蜂群響起:
“官家抓人吧?”
“不像啊,好生生的閨女……造孽啊!”
“那船上的公子看著來頭不小…”
“作死麼!快閉嘴!”
那領頭的大漢眼見人群聚集指戳,眼中凶光大盛!
他猛地從腰間抽出隨身攜帶的腰刀,手臂一揮,刀尖在慘淡的月光下劃過一道懾人的寒弧,厲聲暴喝:“看什麼看!官家拿辦逃犯,奉的是殿帥府密令!哪個不開眼的潑賊敢在此聒噪?嫌命長了?想吃牢飯嘗嘗夾棍滋味的,隻管上前一步試試!”
“殿帥府”三個字如同滾油裡滴入冷水,瞬間在人群中炸開!
那幾個臉上還帶著不平之色的漢子,聞言渾身劇震,像是被毒針紮了一下,臉上血色“唰”地褪儘,驚惶地互看一眼,腳步悄悄地向後挪動,唯恐被牽連半分。
碼頭上的船夫苦力們更是被這嚇得魂飛天外,原本還在小聲議論的聲音戛然而止,隻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夜風的嗚咽。
在這強權即為法度的世道,“官”字當頭,尋常百姓便是砧板上的魚肉,沾上了邊兒,不死也要脫掉幾層皮!現場氣氛凝重如鐵,被這官威壓得噤若寒蟬,落針可聞!
魯智深的胸膛劇烈起伏,如同風箱拉動!
他與林衝情同兄弟,林衝因高衙內調戲林娘子而家破人亡,如今眼看又一個活生生的姑娘要被糟蹋,這深仇大恨瞬間燒穿了最後一分理智!
什麼身份,什麼強權,什麼後果?魯智深才不吃這一套,瞬間統統拋到腦後!
“直他娘的賊撮鳥!醃臢王八羔子!灑家見不得這等人間醃臢勾當!給我——滾開!”
一聲爆吼,宛如驚雷炸響在碼頭!
吼聲未落,他龐大的身軀如遭重錘彈射,猛地暴起!
寬大的僧袍“呼”的一聲鼓脹起來,如同充氣的風帆!他雙臂肌肉虯結賁張,那條碗口粗、重逾六七十斤的渾鐵水磨禪杖,被他雙手緊握杖尾,直向那群大漢砸去!
兩個正拖拽著少女手臂的黑衣蒙麵大漢根本來不及反應,便如兩顆被擲出的破麻袋,“砰砰!”兩聲悶響,被狂暴的禪杖勁風掃中了腰肋!
“呃啊——”“噗——!”
兩聲壓抑的短促慘嚎伴隨著骨裂的脆響!
兩個壯漢離地飛起,口噴鮮血,在空中劃過兩道歪斜的弧線,“撲通!撲通!”先後砸落在數丈開外的冰冷河水中,濺起巨大的水花!隻剩下汩汩冒泡的水麵!
剩下的幾個蒙麵大漢被這霸道無匹的襲擊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撒手就想逃跑,連拖拽少女都忘了!
大船上原本得意揚揚的高衙內被這突然出現的變故驚得一個趔趄,待看清那鋥亮光頭和揮舞的巨大禪杖,立刻厲聲尖叫起來:“血頭陀……血頭陀你死哪去了?給老子剁了那顆賊禿瓢拿來,本衙內要拿來當夜壺!快!”
“小事一樁……”那豪華樓船的陰影之中,一道血褐色的身影刷刷兩聲拔出兩把戒刀來,大鳥般一躍下船,直奔魯智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