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清了清嗓子,為朱棣分析起來:
“此人是永昌侯藍玉舉薦的,他不僅醫了頑瘡,還祛瘟救民。身懷此等功績,永昌侯的薦書此刻怕是已過長江。”
“據說,藍玉在奏章裡寫‘吳氏七日治愈營疫’,兵部轉呈通政司急報標注的,可是‘祥瑞’二字。”
說到這,姚廣孝臉色沉鬱,目光劃過劍上銘文:“此劍若在此刻,染了醫者血,那這‘慎言敏行’四字,倒像是給東宮遞上的把柄。”
朱棣聽罷,嗤了一聲說道:“我乃皇子,又是欽封的燕王,殺個把人又能怎樣?”
“殿下此言差矣。”姚廣孝輕歎一聲,搖搖頭說道:“當今聖上出身民間微末,此般際遇古來未有,所以聖上比任何人都深知民間疾苦,殿下萬不可行此昏聵之舉啊。”
“那就給幾個銀兩打發了他,甭在這兒礙眼!”朱棣揮了揮手,撂下話來。
姚廣孝諾了一聲,轉身向帳外走去,結果還走不到五步,就站下了身。
看著黑衣和尚滿臉欲言又止的表情,朱棣噗嗤一聲笑出了聲:“我猜大師又是想說:‘這樣很好,但不夠好。’之類的話吧?”
“知我者,燕王也。”姚廣孝笑著深鞠一躬。
“說來聽聽!”朱棣雙腿一盤,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此人有神鬼莫測之能,私以為,萬不可放歸民間。”姚廣孝俯身說道:“殿下召貧僧入您幕府,您自是清楚貧僧底細。”
“清楚,大師也是出身醫道世家。”朱棣點點頭:“那你覺得這人該怎麼處理更妥當些?”
“好辦,拿他做根釘子。”
“嗯?”
姚廣孝臉上笑容浮現,他踱步道:“太醫院雖是另立於六部之外的官署,但卻關乎帝家安危。”
“如今朝堂上下,淮西勳貴與南北士族盤根錯節,勢力與日俱增,早成尾大不掉之勢,太醫院也不得幸免。”
“聖上早有肅清吏治的決心,殿下不妨送此人進京入仕,一來可博得聖心,二來還可為國舉賢,為太醫院注入一股清朗之氣。”
聽罷這一席話,朱棣良久沒有回答。
在沉吟許久之後,他輕歎一聲,麵色似有寬慰,終是點了點頭。
“據說年初之時,父王便有心將儀鸞司改為皇室親軍,設立鎮撫司衙門,有監察百官之權,改叫個什麼來著……哦對,錦衣衛。”
“諒他一個小小遊醫,也翻不起什麼大浪。”朱棣斜倚在軟榻上,揮了揮手:“大師去代我傳命吧。”
“遵命。”
……
當姚廣孝走進偏帳時,正看到吳桐在整理身上濕透的道袍。
“無量天尊。”姚廣孝微笑著,口誦起道家禮號,聲音溫和。
吳桐見狀轉過了身來,他雙掌合攏,回誦一句:“阿彌陀佛。”
“道長妙手,燕王欣賞不已。”姚廣孝臉上笑意淡淡,他平鋪直述問道:“敢問道長可否有出世之意?”
這句話把吳桐問愣了,還不等他回答,姚廣孝便湊上前來,低聲說:“道長可知‘阿伽陀藥’?那是佛門普渡之藥,能醫一切眾生身心之苦。”
這話一出,吳桐明白,自己不能推辭了。
“草民願做那服醫世之藥。”吳桐拾起道袍,跪下行禮。
“果然是個聰明人。”
姚廣孝說罷,語氣頓時提高起來,他語氣莊重,大聲宣道:“傳燕王令,終南山道人吳桐,醫術精湛,救民祛瘟有功。”
“著即破格錄用為官,提調太醫院,入仕太醫院院判之職,官居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