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辭雲輕闔雙眼靠在軟枕之上,她的臉色極為蒼白,方才在馬車上服了兩粒丸藥才勉強打起精神。
如今梁國郎中把脈久久不言,她未免有些不耐煩,皺眉問道:“如何?”
梁國郎中正在細細觀察她的麵相,此時猝不及防和鄔辭雲對視,他連忙低頭,恭謹說出了與前麵兩位郎中相同的論斷。
“回大人的話,隻是風寒,用兩副藥,再好好將養幾日便可痊愈。”
“既如此,你們便都退下吧。”
房間裡圍著這麼多人,鄔辭雲頭暈目眩得更加厲害,隻得開口斥退眾人,隻留容檀一人隨侍左右。
鄔辭雲身上的溫度稍稍降下來一些,可身子依舊還是發冷,她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裡,含糊不清道:“方才我好像聽到了明珠和良玉的哭聲……”
“他們擔心你,我讓侍女先帶他們下去梳洗了。”
容檀幫她細細掖了掖被角,輕聲問道:“要讓他們過來嗎?”
“算了。”
鄔辭雲搖了搖頭,“彆過了病氣給他們。”
容檀點頭應下,他眼見著鄔辭雲今日這般狼狽,心知必然和楚明夷有脫不了的乾係,他有心想要問個究竟,但又不知如何開口,隻得暗中思量另尋法子旁敲側擊。
幾位名醫斟酌地開了藥房,虧得府上彆的沒有,藥材倒是一應俱全,侍女將熬好的藥交由容檀便匆匆離去,免得打擾鄔辭雲靜養。
一碗黑黢黢的苦藥湯喝下去,鄔辭雲意識越發昏沉,容檀本想再扶她躺下,鄔辭雲卻蹙眉不悅道:“你身上的血腥味很濃。”
容檀聞言微微一愣,他下意識看向自己身上特地更換過的衣衫,確認上麵沒有沾到任何血跡才勉強定住心神,告罪道:“許是在獄裡沾染上的,我這就去換……”
“不必了。”
鄔辭雲製止了他的動作,淡淡問道:“蕭伯明解決了嗎?”
“……已經解決了。”
容檀提到蕭伯明時語氣微微滯澀,但還是溫柔道:“用了你給的藥,他走的很快,沒受什麼苦,我已經讓人安排他下葬了。”
“真是有勞你了。”
鄔辭雲聞言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她的笑太過突然,讓容檀一時間都緊張起來。
他張了張嘴,本想開口再解釋一二,但鄔辭雲卻已經閉上雙眼,不打算再與他繼續這個話題。
鄔辭雲的身子本來就比常人弱些,這一病又要養上好些時日才能好全。
係統眼見她纏綿病榻,恨鐵不成鋼道:【其實你今日何必如此冒進,平涑之事你明明可以好好解釋一番……】
鄔辭雲無疑是個合格的野心家,她明白什麼是養精蓄銳暫避鋒芒,被貶的這四年間更是一步步學會放下身段。
昔年她對蕭伯明那等作惡多端的紈絝子弟不屑一顧,如今也能為了達成目的虛情假意與之周旋。
平涑縣瘟疫本就是平南王為了索要賑災款所胡編亂造出來的,若鄔辭雲客氣告知真相,楚明夷不見得會對她威逼至此。
係統不明白鄔辭雲為何如此行事,它站在上帝視角,掌握之後全部的劇情,隻要鄔辭雲聽從它的建議,自然可以事事順遂。
【信你……】
鄔辭雲對此頗為不屑一顧。
梁國,瑞王,係統,包括她眼前的容檀,她一概都不信。
她隻信她自己。
【係統,你既然讓我信你,那我便問你一句,蕭伯明到底是怎麼死的。】
係統聞言微微一頓,它有些猶豫,但還是堅持道:【他喝了你給他準備的毒藥,當場毒發身亡。】
【臨死前他有說什麼嗎?】
【……沒有,什麼都沒說。】
鄔辭雲不再言語,係統回想起監牢裡的發生的一切,它稍稍有些心虛。
蕭伯明實在太笨,他窮途末路之際仍不知是鄔辭雲害了他,他甚至滿心以為他的雲郎是被風雪絆住了腳,待到雪停便會過來接他回家。
所以他不厭其煩地問獄卒,外麵的雪到底什麼時候能停?
可是雪停了,他等到的人卻不是鄔辭雲,而是對他恨不得處之而後快的容檀。
容檀說要讓他做個明白鬼,因而淺笑著告知了他所有的真相。
蕭伯明痛不欲生,絕望之下他拿出鄔辭雲所贈的匕首,那是他苦苦向心上人哀求來的,他時刻帶在身邊珍重無比,卻不想終有一天會用此自刎。
飛濺的鮮血染紅了監牢的地麵,他最後留下的也隻有一句遺言。
“雲郎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