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頜被人牢牢掌住,黑衣女子向前傾身,另一手鐵箍般環著她纖細的肩膀,獸皮手衣上淡淡的鐵鏽味直往鼻端鑽,辭盈掙紮不得,隻能強忍住乾嘔的欲|望。
儘量將注意力都集中在左側的手肘,時下好大袖,多以此彰顯清逸風雅。
她為了偽裝逃跑,用綿繩束之。
此刻袖袍淩亂外翻,束繩下方露出一截皓白的腕子。
骨纖肉薄,不堪一折。
黑衣女子雙目鷹隼般,死死緊攫住風吹不動的車簾。七月烈陽如炭烹,暑熱熏蒸,隻苦白晝太長難以日暮。辭盈眼簾抬了下,又飛快低了回去。
大窯一般的馬車裡,她遽然蓄力重重撞在了車壁上。
砰——
這一下是奔著活命去的。
辭盈沒有留情,手肘被震得顫抖發麻,不用掀開看也知道定已通紅一片。而比疼痛更先到來的,是慌亂掀簾聲。
一束日光乍地刺入。
她雙眼乾澀,似乎連眨動都變得困難。
目光從那隻攥著自己腕骨的手掌、雪白手衣麵料繃直到筋骨突顯,透過薄薄的一層浮了出來。
再到青年逆在光影裡的清雋眉眼。
淚珠凝在眸底,良久方落了下來。
“阿兄……”
連日來的擔驚受怕,皆化作委屈,終於找到了宣泄出口。
兩人原本就比尋常兄妹聯係更為緊密,辭盈幼時失慈,江聿在某種程度上承擔了一部分母親的職責,意義非同一般。
堪比從血肉中長出的至深羈絆。
那些避嫌遠離被暫時拋到腦後,所以在江聿擁她入懷時,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
雛鳥還巢,本應如此。
“我在。”
烏發似流水傾垂,披了她半身。
被他身上清苦淡遠的藥香縈繞包裹,耳畔儘是飛雪亂絮般的呼吸聲,辭盈用力將臉埋入對方肩處,揪著那皎皎明月的潔淨衣襟,淚灑如珠玉,哽咽不成聲。
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感受青年微涼的胸膛,還有那硌在腰間猶如烙印的迦南木珠串,這才有了雙腳踩在地麵的實感。
日影拂拂,將兩人的身影投向東牆。
江聿微微俯身,修長手掌扣著她的腰肢,一點點收緊。
少女身形太薄。
像落在掌心的一片雪。
稍微用力就會化開。感受到她腹部柔軟隆起的異樣,他視線下落,猝不及防撞見少女淚眼朦朧腰腹臃腫的模樣。
分彆不到一月,自然不可能有七八個月的身子,而她隻與他一人有過親密接觸……
不知想到什麼,心中像被幼貓的爪尖撓了下,青年眸尾泛起靡豔之色。
喉頭微滾,他極力克製著、壓抑著,仍未能止住那一聲。
“妹妹。”
似乎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隨著這個稱呼勾落而出。辭盈身形一頓,正要抬頭看他。眼前人影微晃,五官輪廓深邃分明的少年,望著她眨眨眼。
“一彆至今,姐姐可記得我嗎?”
辭盈這才忙不迭回頭,卻見馬車內空空如也,軟簾低垂,四麵遮蔽,哪還有什麼黑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