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艾倫菲爾德，除了噴吐濃煙的大煙囪外，還有日夜到亮不間斷轟鳴的機械聲。
橡膠工廠像是一頭蟄伏在黑夜裡的巨大鐵獸，鏽跡斑駁的交錯管道盤旋在工廠頂棚下方，粗獷機器在黑暗中發出低沉的“嗡嗡”回響。
車間裡彌漫著厚重的膠味和潮濕的熱氣，夜工的工人們赤著手臂，穿著早已被膠漬染得發黑的工作服，正不斷地把一塊塊黑色的原料放進煉膠機，壓出冒著白氣的膠片。
隨著一塊塊膠片吐出，另一批工人則是小心翼翼地用長鉗夾住放入模具中，攤平、拉伸、再切割。
他們動作熟練機械，不敢有絲毫怠慢，因為一旦分神，滾燙的膠片就會把皮膚燙出要命的血泡。
工人們日複一日的勞作，仿佛整個車間就是一台龐大的機器，他們隻是其中的齒輪。
像這樣的橡膠工廠，在艾倫菲爾德足足有上百家。
北城區，某橡膠工廠。
這裡的空氣濃稠得像是被熬煮過的草藥。
鐵鏽、香粉、屍臭與橡膠混合成一股難聞的腥潮味道。
工廠內部除了轟鳴的機器外，廠房的天花板上，還掛著一排又一排的屍體，它們都被赤紅絲綢層層纏束，從胸骨繞至踝骨，絲麵上篆刻著細密的符號，像魚鱗一樣順著絲綢貼滿全身。
這些屍陣的下方，站著一名披著黑色巫師袍的老人。
他那雙乾枯的手緊緊握著一根漆黑法杖，杖頭鑲嵌的灰白眼球在緩緩轉動，目光從一排排屍體上緩慢掠過。
“嗬嗬，不錯，不錯。”老人沙啞開口，聲音像從舊木匣裡拖出的鏽鋸，“還差最後的‘燃料’，就能開始儀式了。”
“奧米茄·卓爾先生，您所需的‘燃料’……不知是何物？能否可以用錢買到？”
一位身材臃腫卻衣飾華貴的中年女士，諂媚地上前詢問道。
她的笑紋尖銳，鼻梁兩側油光發亮，脖頸間卻戴滿了珍珠與碎鑽，鵝絨披肩下是鑲金的宮廷式窄裙，身上噴的香氣味道甜得發膩。
“用錢？”
“是的。”女人的笑容仿佛一條抹了油的縫，“在艾倫菲爾德，我想應該沒有用錢買不到的東西。”
老人側了側臉，陰影裡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見鼻息傳出一聲冷哼：
“你的意思，是用錢去跟永夜教廷買他們的天才巫師？”
“啊，永夜教廷的天才......巫......巫師？”
女人頓時愣在了原地，畢竟到了她這個身份地位，或多或少都會了解一些平民所不熟知的隱秘。
比如說擁有非凡力量的巫師，或者由巫師構建的組織團體。
“記住，以後我不想再聽見如此愚蠢的發言。”
“是，奧米茄·卓爾先生。”
女人悻悻然地點了點頭，躊躇片刻，她又小心翼翼補上一句：“請原諒我的冒昧，我這邊……還有一件事想請示。”
“嗯？”
“您看，我都將我的丈夫菲利特和這間橡膠工廠貢獻給了您，您是不是也應該履行當初的承諾，讓我晉升成偉大的巫師，從而擺脫這低賤的麻瓜身份？”
“晉升？嗬嗬，我問你，當你成為巫師後，你首先想做什麼？”
“變美。身材要苗條，容顏要年輕……我要從時間手裡奪回我的青春。”女人的語氣帶著近乎癲狂的渴望。
老人轉身，陰鷙的目光從她身上緩緩掠過，最後停留在了那兩片紅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