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高腳凳旁正好有他空出的位置。
他沒有坐在雲初正對麵,而是選擇了斜側方一個既能看著碗又不會過於正對的位置,保持了一個禮貌但不再隔岸相望的距離。
他雙手放在台麵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微涼的理石麵上輕輕蜷了一下,才拿起了勺子。
雲初也給自己盛了一小碗,在他斜對麵的位置坐下,安靜地開始吃自己剝好的雞蛋。她微微垂著頭,用眼角的餘光悄悄地留意著那邊的動靜。
白沐遠的動作很慢,似乎每一口都在認真地品味。
他微微低頭,對著滾燙的粥輕輕吹了幾口氣,修長的脖頸線條在晨光中拉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他終於舀起一小勺,送入口中。
第一口下去,他的動作頓了一瞬。
雲初的心也跟著提了一下,忐忑地想:難道薑絲太多了?
他不喜歡?
然而緊接著,她看到了他細微的變化——那總是輕抿著的、線條淩厲的唇線,似乎極其不引人注目地鬆弛了那麼一絲絲。
他甚至沒有抬眼,隻是專注地盯著碗裡的粥,喉結無聲地滑動了一下,再次舀起一勺。這一次,吹氣的間隔明顯縮短了。
粥的溫度顯然還很高,但他卻像感覺不到那灼人的熱氣一般,比剛才更快地吃下了第二口。
廚房裡更加安靜了,隻剩下餐具偶爾輕碰瓷碗的脆響,以及更輕的咀嚼吞咽聲。
陽光的軌跡在緩慢移動,那一束光已經從水槽邊爬到了中島台中央,像一條流動的金色河流,將兩人分隔在兩岸,又奇妙地將他們同時籠罩在溫暖的圈子裡。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白沐遠吃得專注而沉默,仿佛這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漠,但那層拒人千裡的冰冷,似乎被這升騰的熱氣和溫潤的食物悄然融化了邊緣,顯露出一種不易察覺的、全神貫注的安寧。
他甚至又添了一碗粥,雖然動作依舊克製而安靜。
雲初看著他吃完雞蛋,用紙巾擦拭乾淨手指,然後安靜地將他麵前的小碟碗疊放整齊,推回台麵中央。
她的緊張感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特的輕鬆感。
能在這樣緊張的綜藝開錄前,和一個幾乎不說話的人沉默地共享一份簡單卻熨帖的早餐,反而有一種意料之外的治愈力量。
最後一口粥喝完,白沐遠放下勺子,動作是訓練有素的輕巧無聲。
他沒有立刻起身,目光落在隻剩下碗壁殘留一點金黃的瓷碗上,片刻後,終於抬起眼,目光在雲初身上停留了大約一秒。
那眼神深邃依舊,但早上初見她時那份直刺人心的冷意已經淡去,甚至,雲初似乎在裡麵捕捉到了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柔和?
也許隻是光影的錯覺?
他薄唇微啟,低沉的聲音在暖融融的廚房裡響起,這一次,清晰地兩個字落入雲初耳中:
“謝謝。”
語氣平靜依舊,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像是冰川融化時滴落的第一顆水珠,落在靜謐的海麵上,激起無聲卻深遠的漣漪。
說完,他站起身,動作乾脆利落,沒有多餘的言語,轉身離開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