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館驛的院落裡,月光清冷,將此間的斷壁殘垣照得一片森白,令人不寒而栗。
假郭榮站在館驛門前四下環顧,楚瀟瀟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其展現出來的那股久居上位的沉穩氣度,心中不禁思忖…此人不僅身形與真正的郭榮一般無二,連這股氣質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這一發現更加讓楚瀟瀟感覺,這個“替身”顯然假扮郭榮的時間不短,沒有兩三年的沉澱,斷然不會從骨子裡透著這份非凡。
隻見他在館驛外站了許久,並沒有采取任何行動,那雙如鷹隼一般犀利的目光緩緩掃視著整個館驛院內,有向著左右兩側空曠的街麵上盯了半晌,這才抬起手,輕輕會動了幾下。
身後立即出來七八名黑衣人,右手緊握腰間的刀柄,立刻向著院中散去。
兩人一組,背靠著背,視線正好可以將院中的每一處角落都能輻射到。
靠近外麵街側的黑衣人緩慢而輕聲地將刀一點點抽出,明晃晃的刀鋒在月光下泛著寒光,隨後開始對館驛內可能藏匿人的地方展開極為細致地搜索。
他們的腳步非常輕,腳尖落地幾乎沒有聲音,顯然是尋常訓練有素,而且專司暗殺或追蹤之職。
楚瀟瀟定睛看去,有的人用刀尖輕輕挑開堆積在牆角的腐爛草席,有人警惕地檢查著窗後可能藏人的陰影,還有人蹲下身,仔細查看地麵是否留有不同於他們幾人的足跡。
整個過程在沉默中進行,效率之高,速度之快,更顯得這群黑衣人在搜尋蹤跡方麵的專業。
楚瀟瀟藏在主屋隔壁的耳房內,屏氣凝神,儘可能將自身的呼吸放緩,外麵這群黑衣人對周圍環境的敏銳感覺,絕非尋常人能達到。
她的雙眼就透過窗欞上一道非常小的縫隙,死死盯著院中的假郭榮,手中緊握“天駝屍刀”,刀柄上的陣陣冰涼感讓她時刻保持著清醒。
身後跟隨的幾名金吾衛此刻也已緊張到了極點,幾乎所有人都緩緩抽出腰間的橫刀,小心翼翼地控製著手,不讓刀鋒與刀鞘發出絲毫聲響。
狹小的空間內,空氣仿佛都快要凝固了,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
不多時,一名負責勘察的黑衣人快步走到假郭榮身邊,抱了抱拳,隨後湊了過去,低聲在假郭榮身邊耳語了幾句。
假郭榮微微頷首,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那雙眸子裡的警惕性並未減少分毫。
待那人說完,他這才抬起腳,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走向主屋門口。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碰上到那扇略帶腐朽的木門時,刹那間,異變陡生…
他猛地停下即將推門的動作,霍然回頭,目光似閃電一般,直射向楚瀟瀟等人藏身的東側耳房,以及對麵的西側廂房,那雙明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疑慮,嘴角不由得撇了一下,隱約透著幾分陰狠。
“搜…”他嘴唇微動,對著身邊的黑衣人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眼,同時衝著左右兩側偏房的方向點了點頭。
得到命令,立刻有四名黑衣人從身後走出,兩人一組,手中橫刀鋒刃向前,步伐沉穩且帶著十足的壓迫感,分彆朝著東西兩側的偏房緩步逼近。
一股強烈的緊迫感瞬間攫住了楚瀟瀟…
她的手心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兩名朝著自己藏身之處走來的黑衣人。
那抹黑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更顯陰森,如同索命的無常從地底走來一般,一點點朝著自己走來。
眼見對方越來越近,她猛地回頭,對著屋內幾名幾乎要按捺不住的金吾衛做了一個極其嚴厲的噤聲手勢,同時壓了壓手,命令所有人立刻伏低身體,儘可能利用房內堆積的雜物和陰影隱藏身形,絕不能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徹底凝固了。
楚瀟瀟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咚咚咚”的劇烈跳動。
她後背緊緊貼在牆壁上,眼睛一直透過窗戶上那一道縫隙觀察外麵的情況,甚至連呼吸都十分微弱,生怕有大的動靜讓外麵的黑衣人有所覺察。
“噗…”
隨著一聲利刃穿透朽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柄寒光閃閃的鋼刀,從耳房破舊的木板中直直地插了進來,刀尖在昏暗的室內左右探查了一番。
一名趴在窗下的金吾衛被這突如其來的刀尖驚得身體一顫,下意識就要彈起身拔刀回擊。
楚瀟瀟眼疾手快,幾乎在他起身的瞬間,一隻手猛地摁住了他的肩膀,同時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一定要忍住,眼神中迸射出兩道不容質疑的目光。
她深知,越是到了關鍵時刻,越要沉得住氣,現在暴露,一切布局就前功儘棄了。
那刀尖左右劃拉了幾下,並沒有碰到什麼東西,又緩緩地抽了回去。
這時,門外傳來了黑衣人的交談聲,因為楚瀟瀟此刻已經到了遠離窗戶的一側,因此對於外麵的交談聽得並不是很清晰。
但這遠遠沒有結束,短暫的沉寂過後,耳房那扇本就破爛不堪,搖搖欲墜的木門,吱呀作響,瞬息間便被人從外麵慢慢推開了一道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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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月光從門縫中照了進來,屋內包括楚瀟瀟在內的所有人,全身緊繃到了極限,一名金吾衛扭過頭看著楚瀟瀟,似乎在和她說…大人不能再躲了。
但楚瀟瀟仍抱著一絲僥幸,她猜想假郭榮應該不至於心思縝密到如此地步,還要一間房子一間房子的搜,他的目標還是在趙鐵鷹身上。
她這裡如此推測,而院中的假郭榮,此刻卻並未關注即將被推開的耳房門,他的目光再次望向院中,最終落在右手邊的一麵較為低矮的土牆上。
他眉頭微微皺起,抬眉眺望著遠處的夜幕,似乎想要透過著漆黑的夜色看到牆外的情形。
他隻是略微思索,緊接著便將手緩緩抬起…
一時間,無論是在館驛中的還是守在外麵的所有黑衣人,在看到假郭榮手勢的第一時間,全部湧了進來,守在東西兩側的耳房外,目光齊刷刷望向主屋外的假郭榮,等待著他的下一步指令。
楚瀟瀟吞咽了一下口水,而後給身邊的金吾衛打著手勢,讓所有人做好準備。
隨後,假郭榮抬著的手猛地落下,一直沒有開口的他,此刻隻是平靜地說了一句:“進屋,徹底搜查。”
幾乎是同一時間,楚瀟瀟也下定了決定,麵色一沉,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動手!”
清冷的聲音在耳房內炸響。
“殺……”
緊接著,一陣壓抑已久的喊殺聲從兩側的耳房內傳出,金吾衛們猛地撞開那扇半開的木門,手中的橫刀徑直朝著門外準備進屋的黑衣人劈砍而去。
事發突然,那兩名黑衣人顯然沒有料到房內埋伏了這麼多人,而且反應如此迅猛。
但他們畢竟是受過嚴苛訓練的人,臨變能力極強。
麵對迎麵劈來的刀鋒,一人下意識舉刀格擋,“鐺”的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響起,頓時火星四濺。
另一人的反應也十分迅速,在第一時間身體向後仰去,同時手腕一抖,橫刀向上撩起,直取一名金吾衛的手腕。
楚瀟瀟聲隨身動,在發出命令的瞬間,猶如一支急射而出的利箭,沒有選擇從正門硬衝,而是翻身破窗而出。
人還在空中沒有下落,手中的“天駝屍刀”已在那名後仰著的黑衣人咽喉處劃過。
而那黑衣人很明顯沒有料到有人從身側攻來,再想防備已經來不及了。
隻見眼前寒芒一閃,緊接著瞪大雙眼,甚至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喊叫,就這樣軟塌塌地倒了下去,鮮血瞬間從脖子的位置淌出。
另一名與金吾衛纏鬥在一起的黑衣人見同伴瞬間斃命,心神一凜,攻勢出現了一絲紊亂。
與他交戰的金吾衛抓住機會,橫刀猛地發力下壓,另一名從房內衝出的金吾衛則配合默契,刀光一閃,狠狠劈在他的側肋。
那黑衣人悶哼一聲,踉蹌後退,鮮血瞬間滴落在腳邊。
然而,這邊的動靜也徹底驚動了院中的所有敵人。
“有埋伏…殺!”假郭榮厲聲喝道,緊接著“鏘啷”一聲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揮動著手臂,率領黑衣人與金吾衛混戰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西廂房那邊也爆發了激烈的戰鬥。
埋伏在那裡的金吾衛見東廂房這邊衝了出來,也按捺不住,與從外麵衝進來的黑衣人絞殺在一起。
一時間,整個館驛中刀光劍影,怒喝聲,喊殺聲,兵刃磕碰的金鐵相交聲與慘叫聲不絕於耳,在這片空蕩的院中響徹。
楚瀟瀟一擊得手,毫不停留,足尖在地麵一點,向著假郭榮衝了過去。
擒賊先擒王…
隻要拿下這個假郭榮,剩下的黑衣人便不攻自破。
但她剛動,兩名反應過來的黑衣人已經一左一右揮刀向她夾攻而來。
刀勢狠辣,直取要害。
楚瀟瀟不得不暫時止住衝勢,“屍刀”在身前劃出一道弧線,格開左側劈來的鋼刀,同時身體向後一仰,左手在地上猛地一撐,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右側斬向腰腹的一刀。
刀鋒貼著她的衣襟掠過,帶起的刀鋒讓她不由得一陣心悸。
然而,這些黑衣人明顯武藝高強,而且配合默契,遠不是先前那些紅衣殺手可比的。
楚瀟瀟雖然身手不弱,但同時麵對一左一右兩個配合緊密的黑衣人,一時也難以脫身。
於是她當即改變策略,既然正麵難以取得優勢,便利用自己較為瘦弱的身形,閃轉騰挪,將“屍刀”的刁鑽角度發揮到極致,專攻關節和這些黑衣人身上的要害部位。
不到半炷香的時間,自己這邊本就不多的人數開始出現了折損。
在這些訓練有素,殺伐果斷的黑衣人猛烈攻勢下,不斷有金吾衛受傷倒下,血腥味頃刻間彌漫在這片不大的館驛空地中。
假郭榮見楚瀟瀟這邊已處於明顯的劣勢,當即從混戰中抽身出去,持劍再次站在主屋門前,眼神冰冷地掃視著院中的情形。
當他看到楚瀟瀟在人群中揮舞著“屍刀”在兩名黑衣人的圍攻下,雖然不占上風,但依舊應對自如,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異色,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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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微張,呢喃了一句:“當真是個俏娘子,隻可惜…”
而此刻場中的楚瀟瀟心急如焚。
雖然暫時擋住了黑衣人的攻擊,但她帶來的金吾衛正在不停地減員…必須儘快讓外圍的魏銘臻和李憲趕快馳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