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土坯房外麵圍著柵欄形成小院,白胡子的大叔坐在院外的小馬紮上鑿木雕。
見有人走近,往旁邊挪了挪,讓出個位置。
阿亞走到跟前喊道:“吾買爾大叔!”
“原來是阿亞,我眼神不好呢,好久不見嘛。”大叔看著梁薇問道,“朋友?”
阿亞介紹道:“嗯。她叫梁薇,在庫木吐喇石窟工作的壁畫修複師。”
“了不得呢。你們進來坐,進來坐。”
院裡木架上擺著各種各樣的木雕,大大小小擠得滿滿當當。
大的有半人高的沙棗木花架,架身上纏枝葡萄紋刻得立體,連葉片脈絡都清晰;
還有能坐兩人的木雕長凳,凳麵邊緣鑿著回形羊角紋,老木色透著溫潤。
小的是巴掌大的木碗,碗沿繞著圈巴旦木紋樣,刀痕細膩;
剛好夠兩個指頭捏的小木勺,勺柄上刻著迷你胡楊枝;
還有核桃大小的木雕小壺……
梁薇沒有亂碰東西的習慣,隻能用視線把它們‘拿起來’,看夠了再換下一個。
她問阿亞:“這都是大叔雕的?”
“嗯,都是。”
阿亞拿起木架上的小刻刀和一塊打磨好的梨木片:“試試?”
“不了吧?”
她說不的時候,阿亞已經把刻刀和木片塞進她手中。
“梁薇,有時候呢你要大膽些,不用這麼為難自己。”
梁薇喃喃道:“有嗎?”
“有。”阿亞自顧自拿起另一塊木頭,用砂紙磨著,“想吃的東西,你要說想吃;想要的東西,你也可以說想要;想看的東西沒看夠,你可以說等等,你想再看一會兒。
相反。你不想吃的烤焦肉,也不用逼著自己往下咽;你不想幫的忙,你可以說不好意思,你不方便……”
烤焦肉?
梁薇記起在玉奇吾斯塘鄉文化站的那個晚上。
他看見了嗎?
見梁薇發呆,阿亞問道:“聽見了嗎?”
“哦,聽見了。”
“行,想刻什麼就刻,不用擔心彆的。”
“好。”
梁薇有點局促,手拿著刻刀也不知從何開始。
阿亞見狀,挨著她蹲得更近些,伸手像示範:“握刀輕些,像你拿修複筆那樣……”
話沒說完,他的手指就碰到梁薇握著刻刀的手。
兩人像觸電似的,同時往回收了收。
刻刀在梨木片上劃了道淺痕。
梁薇垂著眼,盯著木頭上的紋路。
兩次。
他是刻意還是無意?
阿亞也沒再說話,起身假裝去看吾買爾大叔手裡的花板,耳尖悄悄紅了一片。
他剛才單純想幫梁薇調整握刀的姿勢,碰到她微涼的手時,心跳突然亂了節奏。
撲通撲通。
吾買爾大叔看眼兩人,笑著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刻花紋,得先讓心穩下來。”
梁薇“嗯”了聲,重新握住刻刀,試著在木頭上劃出道曲線。
阿亞在旁邊看著,清清嗓子說道:“手腕鬆點,順著木紋走,就像你補壁畫時描邊,木雕靠的是巧勁兒。”
梁薇跟著他的話調整姿勢,一點點‘挖’出一道纏枝紋雛形。
很醜。
阿亞倒是難得的沒笑,反而一臉肯定:“比我第一次刻強多了。”
……
人在專注的時候會忘記煩惱。
直至太陽落山,兩人坐上車往玉奇吾斯塘鄉走,梁薇沒再想起那些糟心事。
車窗半降,梁薇靠在椅背上。
她不敢看他。
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和阿亞不經意碰手時的慌亂,趕緊轉頭看向窗外。
阿亞餘光瞥見她盯著窗外發呆,隨手按下車裡的音樂播放鍵。
周傑倫獨特的嗓音填滿車廂。
‘媽媽說很多事情彆太計較,
隻是使命感找到了我,
我睡不著……’
是《超人不會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