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中道官驛,正廳。
氣氛凝重,壓得人喘不過氣。
李世民端坐主位,麵色沉靜如水。
李易侍立一側,小臉緊繃。
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死寂。
黔中道觀察使崔明遠、黔州刺史鄭元壽、以及剛剛奉密旨星夜兼程趕來的馬周,還有聞訊後連滾爬爬趕到的當地驛站主官、負責治安的武官等一眾大小官吏,倉惶湧入廳內。
他們甫一進門,便被禦座上天子冰寒刺骨的目光釘在原地。
馬周衣衫下擺還沾著趕路的泥濘,雖顯疲憊,但眼神銳利依舊,率先躬身行禮:“臣馬周,奉旨覲見!”
觀察使崔明遠乃是一個年約五旬、麵容清臒的文官,此刻臉色煞白,額頭冷汗涔涔,官袍前襟已然濡濕一片。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顫抖。
“臣……臣崔明遠……叩見陛下!臣……臣失察……”
刺史鄭元壽,體態微胖,此刻更是抖如篩糠,撲在地上連連叩首,語無倫次:“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臣……臣有罪!臣該死!”
他肥碩的身軀因恐懼而劇烈起伏。
驛丞王德祿則早已癱軟在地,麵無人色,連話都說不出來,隻是不住地磕頭,額頭磕在冰冷的地磚上砰砰作響。
“失察?有罪?該死?”李世民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般敲在每個人心上。
他緩緩起身,踱步到跪伏一地的眾官麵前,目光如同實質的利刃,掃過崔明遠、鄭元壽兩人,最終停留在驛丞王德祿身上。
“朕花費國庫巨萬,動用火藥開山,無數軍民血汗,甚至性命,才換來這貫通西南的咽喉要道!為的是什麼?”
李世民的聲音陡然拔高,冷冷道。
“為的是讓天塹變通途!”
“讓鹽布流通,物價平抑,讓山民歸心,商旅無憂!”
“讓朕的子民,無論漢夷,皆能安居樂業!”
他目光冰冷起來。
“可朕看到了什麼?!”
“就在朕的眼皮底下!”
“魑魅魍魎橫行無忌!地痞惡霸、貪贓胥吏、凶頑懶漢,沆瀣一氣,結成黑網!”
“公然設卡勒索,名目繁多,什麼‘養路錢’、‘平安錢’!不給則搶貨傷人,甚至謀財害命!”
每一個字仿佛都能震得廳堂嗡嗡作響。
一眾官員臉色發白。
李世民冷冷道。
“爾等身為朝廷命官,牧守一方!”
“觀察使!你肩負監察之責,這黔中道上,商旅哀嚎,民怨沸騰,你是瞎了還是聾了?!”
“黔州刺史!你治下竟有如此惡行盤踞要道,魚肉百姓,你這父母官,當得‘好’啊!”
“驛丞,你身為驛站主官,近在咫尺,竟敢收受賊贓,包庇縱容,與匪類同流合汙!”
“還有折衝都尉,地方治安,兵衛巡防何在?任由宵小在官道之上耀武揚威?!”
“陛下!臣……臣……”崔明遠涕淚橫流,想要辯解,卻不知從何說起,唯有深深叩首,“臣……罪該萬死!確係……確係失察……請陛下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