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石室外角落的人也已起身,似遠行風塵仆仆歸來的故人,一身塵土疲倦氣,仔細瞧,官服星點沾著妖血,衣袍胸口被尖劍長刀劃過,裸露出裡麵素白的裡衣。
大人沒事!
老耗驚喜起身,想喊埋頭苦殺蠱蟲的三人,倏然止嘴,默默坐下。
大人抽空朝他點頭問好,往他們身邊去,這個驚喜該由他親自告知,而不是他這個外人。
火堆前,三人垂頭聚精會神,甚至不敢同時眨眼、擦汗,生怕一不小心把蠱蟲放跑,被蟲子團滅。
正忙得火熱,有人“啪嗒”坐下,卡在謝微寧和裴令中間,不顧三人見鬼的表情,自顧盤腿烤火,炙熱的火簇驅趕冰冷僵硬的寒體,恢複暖意。
魂魄離體太久,人冰涼得不成樣子,再晚些回來,這具肉身怕是保不住。
“師父!”
裴令利落拋掉手中的大團稻草,抱住人又喊又叫,沉悶氛圍在這一刻消散得無影無蹤。
能撐事的人出現。
蠱蟲也好,陣法也罷,都不再是險事。
謝微寧放下法器,活動軟疼的手腕,身旁人拾起她放下的那根被燒黝黑的東西,反複掂量,聲音沉沉帶著他特有的音調,調侃道,“還挺會挑,拿九尾狐妖的骨頭當棍棒,老東西知道得被你氣活。”
九尾狐妖?
謝微寧還未有所反應,裴令先咋咋呼呼嚷嚷起來,搶話詢問,“師父,世上真有九條尾巴的狐妖?”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太鬨騰,衛澍頭疼“嗯”了聲,把人支開,“去把石壁上掛著的法器都搬過來。”
“是,師父!”
裴令樂嗬嗬應下,馬不停蹄去搬東西。
周娘子撇眼打量兩人,自覺自己比麵前熄下一半的火堆還耀眼,行完禮去幫裴令搬器物。
熱鬨的火堆前,頃刻間隻剩兩人大眼瞪小眼,各懷心思。
沉默半晌,衛澍伸手覆在謝微寧纖細白皙的手腕上,細細替她輕柔,經烈火烘烤,指尖掌心皆恢複暖意,兩手相擁,彼此交換心尖的怦然。
謝微寧沒收回手,目光挪向一旁。
她向來覺得自己是灑脫利索之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從前還總笑虞言,一遇兄長事就彆扭墨跡,暗戳戳打探兄長有無喜歡的姑娘,極力在兄長麵前表現自己,又小心翼翼藏住心中那份律動,芳心暗許。
回旋鏢終是轉到自己身上。
若此刻,虞言在身邊,定要笑她好一陣子,然後拿出過來人的氣勢拍胸脯向她保證,“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保證讓你抱得美男歸!”
記得那時,虞言向她吐露心聲。
她在爹娘麵前念了虞家好幾個月,爹爹自當她跟虞言交好,亂點鴛鴦譜沒放心上,娘倒是認真思考,虞家家世清白,虞丫頭又是她看著長大,知根知底,能當親家三生有幸。
等忙完這陣子,她就張羅宴請虞夫人,兩家先行商議孩子們的婚事,若虞家也有意,便上門提親訂下這門婚事。
現在虞言無音訊,謝家一團糟亂,不是考慮兒女情長的時候,何況衛澍來青鄉縣是奉皇命來,與她為夫妻,僅對外做戲,哄騙外人。
待事情恢複風平浪靜,他終會回去京城,當他高不可攀的逍遙祭司大人。
衛澍沉聲輕柔謝微寧的手腕,透過陸婉的樣貌,原體手腕滿是大小長短的疤痕。
地下城山崖深洞內藏了幾百個不同用途的陣法,他機緣巧合闖入從前關押她的山洞。
見到鎮壓拳兒娘的邪陣,龐大骸骨,折磨人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