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夫人緊握他的手,臉上還掛著淚,沒了悲痛欲絕的情緒,開心感慨,“小武,縣內的郎中真是妙手回春,趕在回京前將你醫好,你二兄長和二嫂嫂護二皇子殿下有功,將來前途無量,不再是各家詆毀、議論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來一趟青鄉縣,娘的擔憂都如願以償了,真好,青鄉縣是個福地。”
牧武聲音溫潤回握牧夫人的手,“這些年,當娘掛心了,待回京,我好好念書,不拖兄長們的後腿。”
“什麼叫拖後腿,這些年你二兄長不學無術,總闖禍,娘不也說什麼,娘不求你們非得建功立業,大有所為,你們一生平安,娘就心滿意足了。”
牧蕭撇嘴,笑容滿麵打趣,“娘,你這就馬後炮了,之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之前你日日吃齋念佛,跟佛主說生個包子都比生我好!”
“你還好意思說,從前你可把我氣死了……”
牧夫人氣憤數落牧蕭,吵吵鬨鬨。
牧武無奈,掀開馬車簾子透風。
馬車已駛出城外,越走越遠,依山而建的青鄉縣城池在越來越小,城中那棵生得高大,枝繁葉茂的姻緣樹卻越發變得清晰。
牧武看得失神,瞧姻緣樹,既陌生又覺得熟悉。
“小武,瞧什麼呢?”牧蕭懶得再聽牧夫人訓斥,把腦袋湊到牧武身旁。
牧武抬手指遠處的姻緣樹問,“兄長,那是什麼樹?”
牧蕭皺眉,話到嘴邊說不出口,“哎喲,瞧你兄長我這腦袋,我想想,好像叫什麼……樹,記不清了,青鄉縣建在深山裡,到處都是樹不稀奇,不過這樹長得真大,怕是有千年了。”
“這棵樹長得真漂亮!”
牧武輕聲呢喃,心中五味雜陳。
明明他來青鄉縣這幾個月一直待在府中,不曾出過門,見過這棵樹。
馬車漸行漸遠,百姓返回城中,回歸平淡。
縣內依舊熱鬨非凡,人來妖往。
沒有因為誰的離開,誰的出現,起太多漣漪。
……
難得悠閒,陽光大好,謝微寧又爬到樹上吹風,欣賞青鄉縣的壯麗山景。
不同的是,這次她爬的不是府衙院子裡的榕樹,是姻緣樹。
陽光透過枝葉斑駁落在身上,驕陽正好,微風也不燥。
謝微寧坐在千年古樹的樹梢頂上晃悠腿,格外悠然自得。
眺望城外,已經看不到二皇子一眾人的馬車蹤影,隻見進出城的官道來往繁忙,人人妖妖三五成群。
拖二皇子的福,青鄉縣又出名了一次,慕名而來的外鄉人絡繹不絕,比祈福節還要擁擠、熱鬨。
風似乎看不得她這麼悠閒,猛烈呼嘯而過,將葉片裡的蟲子儘數抖落。
謝微寧瞬間雞皮疙瘩起一身,嚇得從樹杈上跳起來,暴跳如雷,“以公徇私,小心我舉報你。”
杏春不屑的聲音從樹乾傳出,“嘖,陸姑娘打算去哪舉報我?”
謝微寧皺眉,仔細檢查身上沒有吃蟲子,才重新坐下,憤憤說,“謝家藏書閣裡有一秘術,傳聞使其術法可與天神對話,你彆惹我啊,小心我用那秘術向天神娘娘告狀,說你是個心軟的好妖,讓她老人家助你早日羽化成神。”
杏春身上仍有妖氣,雖極淡,但她還是妖。
沒到成神的地步。
憐憫、庇護百姓千年,還跨過心中的執念,放牧武離開。
神位,該她擁有!
“不必,我不屑當神,對我來說,神和妖沒什麼不同。”
杏春驕傲拒絕,顯現真身,一身白衣,竹編鬥笠掛在脖子後,腰間仍掛著葫蘆,裝的不再是少年阿武的魂魄,是一壺醇香味正的桃花酒。
人坐在謝微寧身旁,倚靠樹乾,打開酒葫蘆,痛快飲酒。
活脫江湖俠士風姿。
謝微寧撇嘴,拿小時候的順口溜調侃,“喝獨食,喝涼水,小氣鬼……”
話還沒說完,懷裡就被杏春塞了一壺桃花酒,不滿的抱怨聲緊隨不舍,“你小時候爬我身上吃糕點,可從來沒想分過我,還弄得我滿樹枝糕點碎屑!”
兒時記憶被提及,謝微寧笑笑,眼角濕潤,“那時爹次次責備我,說我對樹神不敬,磕頭祈福得磕六次,三次是道歉。”
打開酒壺,桃花香撲鼻而來。
沒喝,就知道是齊家,齊伯伯釀的酒。
謝微寧仰頭喝一大口,酒香醇厚,留於唇間,回味無窮。
距離上一次喝酒,已經是好幾年前。
那日,謝家所有人都還在,她趁爹爹忙,跟兄長一起偷喝爹爹酒窖裡的酒,也是桃花酒。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已經五年了。
杏春自知自己的話戳到謝微寧的傷心事,收斂了話語,“謝老爺在天有靈,看到他疼愛的孩子們一個比一個厲害,有出息,會欣慰。”
“會欣慰,心疼,愧疚他沒護好我們,讓我們背負太多。”
謝微寧仰頭又喝一大口,“為何放牧武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