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低聲嘲諷,“劉啟根本沒把兄弟們放在心上。”
“如今翅膀硬了,先是背離我們,如今連敵人都拉上了。”
甚至有人惡意揣測,“說不準早早和對方私下有什麼勾當。”
“被他晃點一場算什麼,”這些陰暗的流言像蛇一樣鑽來鑽去,不消一會工夫就已經離不開耳邊。
這一輪輪的煽動很快把本就浮躁的不滿,變成了更加洶湧的民意浪潮。
誰都能聽見,前麵忽然響起高喊聲。
“決不能任劉啟胡來!”
“仇要用血來還!”
此時此刻,王坤、蘇勳等人隻覺得頭皮發緊,冷汗悄悄浸透了脊背。
那一刻,他們好像明白,原來人心無常,民意能將人高高捧起,也同樣能讓人粉身碎骨。
更怕劉啟這一次真把事情搞砸,要真激起來民變,事態可再沒人收得住。
就在所有人都為局勢揪心時,劉啟似乎和這些都沒有半點關係。
他就靜靜端坐在馬上,簡單眺望著地平線。
說不清他的臉上有沒有丁點忐忑與慌亂,仿佛所有的喧鬨都離他很遠,這些聲討隻不過是幾隻蒼蠅在耳邊擾擾罷了。
終於,他眼前,地平線上慢慢暈出一些黑點輪廓。
最開始不甚分明,很快漸漸靠近,變得清晰。
原來是一支不大的騎隊,卻個個給人極強的壓迫感和紀律性。
心頭一震,那女子為首,披著金色軟甲,一身白衣高坐在駿馬之上。
毫無疑問,她便是孛兒帖。
哪怕遠遠一眼,她身上頓起的那股淩然之氣和與生俱來的貴氣,分毫不虛,也不會被風沙掩蓋半點。
這一點和大家說的完全不同,並不是拖家帶口陶醉奢華,跟著她隊伍的隻有百餘護衛。
每個人收斂殺氣,眼神剔透,似乎窮儘一生都殺過無數敵人,踩著血海屍山走到現在。
沒人需要多餘的說明——這是她最直接的承諾,也是她的籌碼。
她聲音在無聲間似乎說著,我不是來低頭的,而是來和你並肩談聯盟的。
她身邊雖隻有少數人,但都是利器;她帶來的誠意看不見,卻遠勝一切金銀珠寶。
等到孛兒帖帶隊抵近,那陣難言的肅穆不輸千軍列陣。
整個隊伍無一人敢大聲喘息。
連先前還滿是譏諷的人,這一刻也直覺被她壓倒了氣勢,隻能望著她不言不語。
許多人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關於這位女皇的流言實在太幼稚,真見了麵才知自己之前認知多可笑。
這樣的女人,太難以用“妖後”一詞概括。
是天生俯瞰凡俗、與己方大元帥一樣能鎮壓場麵的帝皇。
孛兒帖離著劉啟三十步時緩緩收住戰馬,揚鞭而下,動作極為果斷,半分不拖泥帶水。
她眼神並不被身邊的人吸引,而是越過人群,落在了劉啟身上。
視線在半空擦出火花,彷佛空間裡有看不見的閃電在糾纏碰撞。
空氣仿佛凝固住,所有聲音在這一秒消失不見。
原本混亂的人群,此刻全都靜了下來,成為藏在角落的看客。
誰也不敢發出一點動靜,大氣都壓抑在胸口,不敢喘粗氣。
片刻,孛兒帖慢慢屈膝,左腿貼地一膝。
聲音像擊玉一般清脆,她把話送進了每一個在場人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