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努力壓住怒火,魏存臉色同樣發青。
不過他還是比楊修要理智些,好歹還保持清醒思考。
嘗試平息腑臟的陣痛,他勉強理一下眼下利害。
“大抵我們這些年對異域部族的限製與傷害,引得人家積怨太重,才會如今這般。”
這一句說出的東西令魏存自己都有點恍惚,其實也說服不了多少人。
此刻楊修竟一下蹲坐在馬鞍旁邊,發問已顯全然無助。
今日到底還有沒有什麼餘地去談條件,他著實打了退堂鼓。
“我們隻能往前,便是刀山火海,也得走下去看看。”
直起身的魏存感覺嘴角都在發緊。
內心裡其實未必比對方堅定多少,全靠最後一點麵子支撐。
此刻朝廷所謂的誠意和氣度,在燃燒的村野前更似無力的安慰。
自以為一席陳辭,也許換得一個首領憫恤為止。
不是不渺茫,但他們舍不得放棄幻想。
所謂大晉的天朝自信和“仁義之國”招牌,還僅能拿來裝點樽俎罷了。
今日走到這局麵,隻能把希望賭在“和談”最後一點虛影上。
再往前,頭頂壓著滾滾混亂,腳底像踩著所有人的哀嚎。
沒走多久,一支足有數百人的叛軍巡守隊冉冉出現於道路儘頭。
領頭的大食將領一臉橫肉,眼角裡的惡意如刀子般盯人。
每個動作都帶著暴戾凶狠。
當他瞧見兩位穿著官服的晉臣,立刻沉下臉帶兵把兩人圍起,這陣仗哪還是談判模樣。
他用蹩腳生硬的漢語甕聲質問,滿眼都是敵意。
魏存死死壓住手心的汗,努力拿出欽差的禮節和沉穩高聲報出身份。
居中,那串棱角分明的節杖被舉得很高,他隻能願憑一物遮心虛。
將領動也不動眼,隻冷颼颼瞟過金梢銀頭的官物。
隨後又盯著兩人身後乾淨得過分的一馬空道。
點頭微笑的時候,那嘲弄根本掩飾不住。
“你們說你們‘欽差’,還要來和談?”
他屁股一甩,居然放聲亮開笑,笑得似牲畜嚎叫。
背後的叛軍隨聲附和,笑聲嬉笑嘲諷,讓天青地白沒一點忍讓的意思。
魏存、楊修,兩個人的臉麵一下火辣辣地漲成豬肝色,這裡容不得他們發作。
受的屈挨的辱,讀十年聖賢書都咽不下這種憋屈。
楊修畢竟年輕,按捺不住悸動,終究失態地怒聲嗆道。
滿懷倨傲放話朝廷威信,一時間眼圈通紅聲帶發哭。
“咱們背後是天朝,是太子的意思,與爾等縱然三尺黃泉,也要討一片太平!”
沒人把他的這番表白真當成一回事。
反讓那排斥譏諷的笑聲一秒還大過一秒。
“大晉的‘天兵’早給砍得狗也不如,縮殼城頭,大言不慚也不嫌可笑?”
將軍整個背直起來,邊上一乾人等笑得嗓子都發啞。
現在枉論什麼質問甚至哀求,都不過嘩然一場空。
“你說談判?說什麼?你們兩個的小身板,走幾步路也能翻江倒海?”
口氣驟然一轉,那領隊的臉色冷了下來。
“既然是太子扔來的信使,那也算是天朝貴客不是?”
“來呀,把人兩個好生照應一番,給大汗領去瞧瞧!”
“我敢說咱們的大汗,確實一直在等你們。”
“等得心急得很,是不是該當場答謝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