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遠!”展鵬飛回神,疾追。兩人你來我往、穿簇破縫,街上的小販隻覺妖風一陣,褡褳都被掀得叮當響;而柳川練家子多,耳聰目明,紛紛側身讓路,低聲喝彩:好身法!
殊不知,在人群中有雙眼睛一直盯著他們。
不知不覺,兩人已逼近城心。忽有一隊僧人自側巷出,灰黃袈裟,步履穩健。為首那位慈眉善目,年紀不過四十許,雙掌合十,聲若洪鐘而不擾人:“阿彌陀佛。二位施主身法高絕,於鬨市試招,恐驚擾行人。可否移步他處,再論高下?”
展鵬飛心下一窘,拱手:“大師見諒。”話未落,王清遠卻仰著下巴,冷冷一句:“你是本字輩,還是圓字輩?出世入世,自家都理不清楚的人,少來教我們規矩。”
此言一出,眾僧俱變色。為首和尚溫聲道:“貧僧本弘。”
“你就是本弘!”王清遠大驚。
展鵬飛小聲問著:“兄弟,你認識?”
王清遠不敢應答,傳音說著:“本弘乃是少林方丈了凡大師的大弟子,一身高超武藝,信奉“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故常帶著弟子下山行俠仗義,助農濟貧。”
展鵬飛心道:如此,方為我輩楷模。正要應聲,本弘忽道:“兩位施主無需傳音,若覺不便,貧僧可閉其聽覺,不擾二位。隻是今日領弟子下山,確有要務。適才偶見兩位比拚身法,私心難免。想瞧一眼江湖新秀,以便日後貧僧訓徒時可告誡他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可自滿。”
展鵬飛見他言辭謙和,禮度周全,暗暗稱許:這才像我心中的正道中人。
“傳言,他的武功可能已經超過他的師傅了凡大師,但他一心隻想救人於世間,並不想將時間都耗費在青燈古瓦麵前。”王清遠繼續傳音。
“想來這位施主應該與天山老人淵源頗深了……”本弘繼續說道。
王清遠一怔,隨即豁然一笑:“不愧是本弘大師。正是,天山老人乃吾恩師。”
“阿彌陀佛。”本弘合十,“早年有幸與令師一會。其人好鑽研武學,每每能出奇招新意,令人敬佩!”
“大師真會誇人!”王清遠咧嘴,眉眼間竟帶了幾分稚氣,“多數人隻說他瘋癲,鬼怪。”
“非常人,自不做尋常事。”本弘說完,目光轉向展鵬飛,神色稍肅:“至於這位施主,貧僧不便妄斷。觀你招中步眼,似有武當影子,卻又雜糅他派。施主師承何門,貧僧也不問。”
他頓了一頓傳音入耳:“貧僧有一神通,可觀人心。你心向善,善即在你。隻是,貧僧手心微癢,想與施主走上兩招,不知可否?”
展鵬飛忽聽傳音先是一驚,聞言胸口一鬆,抱拳一揖,做個“請”字。
王清遠看他眼神,雖不明白但也猜了七八分,悄悄往旁移了半步。
本弘大師說:“圓性,與為師同行。圓慧,你帶眾師弟先行,為師與圓性隨後便到。”
“是。”圓慧領命,帶眾繞道而去,眾弟子雖不明所以,但卻也隻能尊師命。
四人飛身出城,擇一處空闊地勢。
圓性站在側後,如困獸繞樹,走來走去,腳下土末被攪成一圈深淺不一的轍印。他是圓字輩弟子中武藝最強、性子也最急的一個。此刻眼睜睜看著師父與少年相對,恨不得自己先上去打上三百回合,手掌心癢,耳根子都紅了。
王清遠雙手背在身後,眼底藏著難以掩飾的緊張。他雖信本弘大師並無惡意,卻也怕高手過招稍有閃失。
展鵬飛肩上黑刀沉沉,刀背抹光不耀眼,反更顯得沉靜如水。
本弘抬掌行個佛禮,目光與展鵬飛一觸即開:“請。”
無風無響,連呼吸都被拉得細長。
展鵬飛忽然邁步,刀意先行。黑刀自肩際緩緩滑落,一個“抱月”起式,刀身未動,氣便已扣住本弘胸口。而本弘僅僅微微一笑,袖中指節輕彈,像要拂去衣角一縷灰塵。足尖一點,袈裟底擺無風自鼓,身形隻是一晃,便將那股刀意引到旁處,像以柳枝拖走水上的漣漪。
圓性眼睛都亮了:“好!”
王清遠哼了一聲,偏頭說:“才剛開個頭。”
展鵬飛再上一步,刀鋒微沉,連送兩記探步試手,起落之間,腳下走的是極規整的“三才”步伐,刀脊發出極輕微的震鳴。
本弘則似靜非靜,似動非動,左掌平托,右掌微旋,像在布棋。二人身形仿若緩,意勢卻極快,氣機交錯間,地上碎葉紛紛翻卷,圍著兩人打著旋兒向外飄散。
本弘心中笑道:“看樣子貧僧被人小覷了,得逼這位施主使出真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