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吧裡,方便麵的氣味和汗味混在一起。
李赫的眼睛死死釘在屏幕上,那上麵代表“迷宮”係統的無數條數據流,像受驚的魚群,突然調轉方向,恢複了整齊劃一的遊動。
一個正在ATM機前,看著屏幕上“取款成功,獲得冥幣一萬元”提示發愣的男人,突然看到機器吐出了一遝嶄新的百元大鈔。
街角,因為紅綠燈同時變綠而撞在一起的兩輛車,車身上的凹陷自動撫平,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抹了回去。
整個江城,那股剛剛燃起的,充滿了無數可能性的混亂氣息,正在被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規則覆蓋。
李赫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可樂,手在抖。
“來了。”
……
廢品回收站門口,夜梟正把一堆壓扁的易拉罐扔進麻袋。
一個穿著普通黑色風衣的男人,出現在巷子口。
他沒有看夜梟,隻是安靜地走著。他走過的地方,牆壁上陳北噴塗的塗鴉瞬間消失,露出乾淨的水泥牆麵。地上的油汙和垃圾,也憑空蒸發。
周圍那些正在分揀廢品的拾荒者,動作慢了下來。
一個剛剛還在為多搶到一個銅管而跟人爭吵的漢子,突然鬆開了手,眼神空洞地看著地麵。
“就這樣吧。”他喃喃自語,“爭個什麼勁兒。”
一種宿命般的疲憊感,像瘟疫一樣在空氣裡蔓延。
男人停在了夜梟麵前。
“錯誤變量,應予以清除。”他的聲音沒有起伏,像是機器合成的。
他抬起手,對著夜梟。
夜梟周圍的空間開始波動,他腳下的水泥地,一會兒變成長滿青苔的石板,一會兒又變成光潔如新的大理石。他身上的工裝,也在嶄新和破舊之間快速閃爍。
但他本人,連同他手裡那個裝著易拉罐的麻袋,都沒有任何變化。
“重置失敗。”男人放下手,“檢測到未知邏輯錨點。”
夜梟把麻袋口紮好,扔到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灰。
“清你媽。”他從兜裡掏出煙盒,抖出一根點上,“老子這兒的垃圾都還沒分類,你就想來搞一鍵清除了?”
男人,也就是“執行官”,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的混亂,是無意義的熵增。最終,都將歸於虛無。”
夜梟深吸一口煙,吐出的煙圈在碰到執行官麵前的空氣時,直接消散了。
“虛無?”夜梟笑了,“你管那叫虛無?老子管那叫重生。”
他用夾著煙的手指了指執行官。
“你不過是個彆人設定好的橡皮擦,用著用著就不好使了,最後還得被扔垃圾桶。”
……
歲月閣裡。
林晞雪放下手裡的青花瓷瓶,走到門口。
她看著街上那些突然變得行屍走肉,眼神麻木的行人,舔了舔嘴唇。
“老公,這道菜,是涼拌的啊。”她輕聲說,“冰冰涼涼的,一點味道都沒有。”
街對麵的陳北,也從爛尾樓裡跑了出來。
他看著那些前一秒還在為他的塗鴉而憤怒的人,此刻卻像丟了魂一樣,臉上寫滿了認命和絕望。
“怎麼回事?他們……”
“他們的希望,被人格式化了。”林晞雪說。
她抬頭,看向城市中心廣場的方向,那裡,一股冰冷的,絕對理性的法則正在和另一股駁雜、頑固的混亂氣息對峙。
林晞雪的眉心,那枚淚珠狀的符文亮了起來。
“不過,格式化之前的恐懼和不甘,可是最純粹的養料。”
她舉起手,一直藏在袖子裡的次元終焉幡無聲地展開。
一股肉眼看不見的情緒洪流,從全城每一個絕望的凡人身上被抽離,彙入黑色的幡麵,讓那上麵的詭異符文,像是活了過來。
……
“警報!警報!根源級修正協議覆蓋!‘迷宮’係統正在被強製重置!”
網吧裡,李赫的電腦屏幕變成了刺眼的紅色。
“操!”李赫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看著屏幕上那些被還原的數據,看著自己植入的那些邏輯悖論,一個個被修複,就像一個惡作劇被大人抓了現行。
他雙眼通紅,手指在鍵盤上敲得劈啪作響。
“想格式化老子?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