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前委指揮部的電話裡,粟裕的聲音帶著一種信任。
“明峰同誌,你的疑兵計劃,我們批準了!這支部隊,由你全權指揮,需要哪個團,直接調動!”
“是!”
祁明峰掛斷電話,沒有片刻耽擱。
他叫來了縱隊參謀,手指在人員編製表上劃過,最終停留在一個名字上。
“把三團團長錢大壯給我叫來。”
參謀有些意外。
三團是全縱隊最能啃硬骨頭的部隊,也是出了名的刺頭團,團長錢大壯更是個渾人。
打起仗來不要命,讓他去搞疑兵,是不是用錯了地方?
片刻後,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漢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立正敬禮,嗓門洪亮。
“副司令,您找我?是不是有硬仗要打?您就說打哪兒吧!”
祁明峰抬頭看了他一眼,平靜地開口。
“錢團長,給你一個任務。”
“保證完成!”錢大壯拍著胸脯。
“你的任務,不是殺敵。”
錢大壯臉上的興奮僵住了。
“不……不殺敵?那我們團去乾啥?給兄弟部隊扛麻袋?”
祁明峰的手指在地圖上那片蘆葦沼澤上畫了一個圈。
“你的任務,是演戲。”
“演戲?”錢大壯的嗓門拔高了八度,他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對,演戲。”祁明峰的語氣不帶一絲玩笑的成分。
“我要你用你一個團的兵力,給我演出來一個師,要從這片沼澤地強渡,直插黃百韜後心的假象。”
錢大壯的嘴巴張成了“O”型,他繞著祁明峰走了兩圈,甚至伸出手想探探他的額頭。
“副司令,您……您沒發燒吧?從沼澤地強渡?那地方彆說一個師,一個營進去都得陷沒影了!黃百韜他能信?”
祁明峰沒有理會他的失禮,而是從抽屜裡拿出一張他剛剛畫好的草圖。
“他會不會信,不取決於他,而取決於你的戲,演得夠不夠真。”
他將草圖拍在錢大壯麵前。
“第一,砍樹,不是為了燒火,是為了紮木筏,越多越好,動靜越大越好。”
“第二,所有戰士,把濕泥抹在臉上、身上,用蘆葦做偽裝,遠遠看去,就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祁明峰的手指重重地點在草圖上。
“在沼澤的淺水區,給我找一百個嗓門大的戰士,脫了褲子下水,用木棍、用腳,給我使勁撲騰水!要弄出千軍萬馬渡河的聲響!”
錢大壯聽得目瞪口呆,他打了幾十年仗,從未聽過如此離譜的命令。
“副司令……這……這能行嗎?”
他結結巴巴地問。
祁明峰站起身,走到他的麵前,一字一句。
“錢大壯,主攻部隊的幾萬兄弟,是生是死,就看你這場戲,能不能把黃百韜的眼珠子給騙瞎了。”
錢大壯渾身一震。
他終於明白了命令背後的分量。
他臉上的嬉笑和疑惑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決然的凝重。
他猛地一挺胸,再次敬禮,這一次,手臂繃得像一根鋼筋。
“副司令放心!彆說演一個師,您就是要我演個天兵天將下凡,我也給您演出來!”
錢大壯領命而去。
總攻前夜,月黑風高。
碾莊主攻陣地上,萬籟俱寂。
數萬名華野戰士,像不知疲倦的土撥鼠,在黑暗的掩護下,無聲地將一條條交通壕,如利刃般,一寸寸地刺向敵人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