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旅的臨時駐地,唯一的聲響是油布擦拭槍管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沙沙”聲。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泥土味、劣質煙草味,以及壓抑到極致的殺氣。
李雲龍猛地把電話摔回架子上,“哐當”一聲巨響。
那一瞬間,整個營地裡所有或坐或臥的身影,齊刷刷地定格,一雙雙眼睛猛地抬起,射向他的帳篷。
那是一雙雙什麼樣的眼睛啊。
有的是按捺不住的興奮,有的是嗜血的渴望。
更多的是一種被餓了太久的狼,終於嗅到鮮肉味的貪婪。
他們被“雪藏”得太久了。
眼睜睜看著兄弟部隊在雙堆集那個巨大的磨盤上攪得血肉橫飛。
他們這些從晉西北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老兵油子,卻隻能在這裡喂蚊子,聽雨點。
這股邪火,早就憋在每個人的胸膛裡,快要把五臟六腑都燒成焦炭了。
李雲龍一把扯下頭上的軍帽,狠狠地摔在地圖上。
他拔出腰間那把磨得鋥亮的駁殼槍,槍口朝天,對著帳篷外黑壓壓的人影,扯開嗓子咆哮。
“弟兄們!”
“咱們的老政委,把最硬、最他娘的解饞的活兒,派給咱們了!”
他的聲音,像一道滾雷,碾過這片風雨交加的夜。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就是咱們給老政委露臉的時候!”
“都給老子聽好了!咱們是獨立旅!是老政委手裡最利的刀!這一仗,不光要打贏,還得贏得他娘的敞亮!”
“跟我走!去捅爛那幫兔崽子的腚眼!”
“嗷——!”
回應他的,是山呼海嘯般的怒吼。
那積攢了太久的戰意和殺氣,在這一刻,轟然引爆!
根本不需要更多的動員。
“老政委有令”,這四個字,比任何軍令狀都好使。
這支由晉西北老兵為骨乾組建的部隊,展現出了令人心悸的戰術素養。
沒有喧嘩,沒有混亂。
隻有武器碰撞的細微聲響,和軍靴踩進泥水裡沉悶的“噗嗤”聲。
他們在黑夜和暴雨中,沒有點燃一支火把,以驚人的速度,高速穿插而去。
他們每個人都像一頭經驗最豐富的老狼,本能地利用著每一處溝壑、每一片樹林作為掩護。
他們對祁明峰的戰術意圖,領會得比任何人都深刻。
快!準!狠!
用最快的速度,出現在敵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用最精準的打擊,捅進敵人最脆弱的腰眼。
用最狠辣的手段,將敵人徹底撕碎!
……
與此同時,正麵防線上。
張大彪渾身是血,胸口像破風箱般劇烈起伏。
他用一口大刀,死死地卡住一處被炸開的工事缺口。
“撐住!都給老子撐住了!”他對著身後同樣浴血的戰士們嘶吼。
“副司令的援兵馬上就到!誰敢往後縮,老子先剁了他!”
他腦子裡反複回響著祁明峰的話,不再是那個隻知道蠻乾的莽漢。
他死守著陣地,卻又不斷命令部隊交替後撤。
用空間換取時間,像一塊堅韌的牛皮糖,死死地粘住敵人,讓他們無法快速擴大戰果。
雖然岌岌可危,雖然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戰士倒下。
但他和他的團,就像一顆釘子,頑強地釘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