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林”在最終時刻,強行開啟了最後一盤遊戲。
馬修臉上的狂熱在聽到這句話時已然凍結,張翊琛沒說話,在角落抱著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暈過去了。任映真隻聽到他們倆發出牙齒打顫,好像被扼住咽喉的聲音。
理智是可以被三個單詞撕碎的。
任映真說:“真心話。”
不知多久的沉默後,祂們問道:
「WOULDSTTHOU…LOVE…ME?」
「WOULDSTTHOU…BEMINE…FOREVER?」
(你願意愛我嗎?)
(你願意永遠屬於我嗎?)
兩個問題,同一枚硬幣的兩麵。在真心話大冒險的規則下,應當得到二元的答案。
選擇吧,是永恒的臣服和扭曲的愛戀,還是在徹底拒絕後一起步入毀滅?
這就是“羅斯林”的遊戲規則。
“羅斯林”並不知道愛是什麼,但祂們都是因為愛的反麵聚集在這裡,也許生前他們想過偉大的東西,但現在他們是祂們了。
祂們的“愛”是永恒的占有,絕對的掌控,以及對失去的恐懼。
決定你自己的命運吧,新娘。
年輕人低頭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冷汗已經浸透了襯衫,他握著燧發槍的手指泛著死白。在“羅斯林”富有耐心的等待中,他慢慢抬起頭。
祂們沒有在裡麵見到恐懼、猶豫或者憤怒,
某個瞬間,祂們以為見到了祂們自己的倒影。
祂們的新娘回答道:
“NOW.”
(現在。)
“羅斯林”那重疊的、充滿占有欲的低語戛然而止。
意識聚合體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和錯愕——祂們無法理解這個答案。
這超出了祂們預設的規則,這……不是祂們要的“真心話”!
在祂們思考,理解並做出反應之前,坐在地板上的人類先動手了。
任映真左手探入襯衫內袋,拈出一枚造型古樸,秘銀外殼的獨頭彈。上麵刻著螺旋紋路,流轉著月華般的微光。
那是“銀之淚”。
他左手手腕向內一翻,低下頭,輕柔地吻了一下那枚子彈,短暫如蜻蜓點水。在這個瞬間,彈頭上流轉的銀光似乎微微亮了一瞬。
在完成這個吻的同一時間,
他沒有將目光從“羅斯林”上轉開,右手依舊緊握著燧發槍的槍托,手腕極其穩定地一抖一拉。
哢嚓。
沉重的槍管向下折開,露出黝黑彈膛,他將那枚銀色子彈裝入右側。
哢嗒。
槍管複位,鎖扣閉合。
然後,他抬起槍。槍托緊貼肩窩,槍口對準了那團翻湧得最為劇烈、黑暗最為黏稠,因儀式而被迫顯化出來的部分。
他扣下了扳機。
砰!
轟鳴聲瞬間撕裂了所有。
那枚子彈像一道銀色流星將其貫穿,不知多少麵鏡子同時被擊碎才發出這樣的爆鳴。祂們扭曲,沸騰,向內塌陷,然後轟然炸裂。
祂們崩解了。
人類當然無法理解到他做了什麼,他能看見的唯有那些塵埃輕盈地向上飄升,像無數的星辰融入黑暗的穹頂。祂們從此不再是一個扭曲的集體了。
也許祂們將要消散於無垠。
任映真垂下槍口,槍管依然滾燙。他劇烈地喘息著,左側鎖骨的位置還在傳來痛感和冷意。硫磺的味道占領了圖書室。
“去吧。”他輕聲道。
他握槍的右手止不住地顫抖,隻能被迫鬆開那把槍,左手也完全抬不起來,大概是後坐力沒承受住,剛才一瞬間的爆發完全是腎上腺素的功勞。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神經質般亢奮的大笑聲在圖書室內炸響,是馬修。
【你也即將統治魔仙堡了嗎】
【能不能不要再玩這麼老的梗了,它老時候抱過我】
他掙紮著從法陣邊緣爬起,一臉狂喜,他再次張開雙臂:“成功了!完美的淨化,神聖的剝離!這就是我畢生追求的最高成就!”
他踉蹌著,腳步裡有勝利者的輕快和莊嚴,朝著無力跪坐在法陣中央的東方人走去。
“而你,我完美的墮落的天使。”
任映真沒說話,上一次聽到這種讓他心裡咯噔一聲的台詞還是周夷則。
馬修停在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現在隻剩下最後一步了,讓我為你帶來最終的救贖吧,這一切真是太完美了,我甚至不需要那些藥了……”
他緩緩從懷中抽出那把銀質的儀式匕首,蹲下來,一種接近膜拜的虔誠和冰冷殺意:“我會用你的血幫你解脫的。”
他現在不再需要任何借口和顧忌,伸手抓向任映真,準備劃開對方的動脈。
砰!
馬修倒了下去。
站在他身後的是張翊琛,他雙手舉著那本沉重如同磚石的拉丁文大部頭,上麵印著的《羅斯林》已經染上了馬修的血。
嘭!
他再次對準已經毫無動靜的馬修的頭部砸了一次,他眼中燃燒著一種任映真所熟悉的偏執。
地上迅速擴大開一片猩紅血跡,張翊琛伸出手指,探了探馬修的鼻息。
他死了。
張翊琛臉上那麻木的冷酷忽而消失,他露出一種混合著後怕的笑容,對仍然在努力聚焦視線的任映真說:“我完成了,任。現在,該你兌現承諾了。”
“跟我走。”
“你答應過的……你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