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腦子應該是被門夾了。
至少取這個ID的時候一定是。在本命溫柔地問你ID要給你寫TO簽的神聖時刻,你要怎麼開口告訴他,你的ID叫“小真今天退圈了嗎”——這和當麵咒他糊穿地心有什麼區彆?!
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血液衝上頭頂的轟鳴,臉頰燙得快要燒起來,耳朵裡嗡嗡作響,好像有一千隻振翅的蟬。她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或者來一輛違規行駛的卡車把她創飛也好,最好是軟組織挫傷。
她聽到自己頭頂上方傳來極輕、極短促的氣音。
那聽起來像是在忍笑,而且有些無奈。
她猛地抬起頭,雖然兜帽陰影遮住了任映真大半張臉,但她仍然清晰看到他的唇角正努力向上抿緊,肩膀輕微地聳動了一下,低頭開始寫字。
她屏住呼吸,踮起腳尖偷偷瞄去。
“TO小真今天退圈了嗎”
“感謝支持,今天還沒有:)”
“任映真”
他不僅寫了還給她畫了一個顏文字笑臉。
“謝、謝謝,”她不好意思地接過本子,拚命點頭,“我回去就改ID,馬上改!”
“不用。”任映真笑著說:“這ID很有特色啊,我一定能認出你的。”說完,他微微收斂笑意,認真道:“我今天還沒有退圈,還是很喜歡演戲,還是很感謝你們喜歡我,我很高興。”
說完,他後退一步,微微欠身,對她們幾個鄭重地鞠了一躬。路燈光暈的籠罩下,她感覺胸口好像有一點酸脹,又被巨大的幸福填滿。
太好了,喜歡的是一個謙遜而真誠的人。
她覺得今晚的等待和社死全都值了。
她是真的想回去改ID了,改成“小真今天把我甜死了嗎”還差不多。
或者“小真顏文字世界第一可愛”也行。
想著想著,她抱著本子,不禁笑了起來。
“你現在看起來像是幸福到冒泡了。”和她一起來的女孩說。
【她那是幸福到上套了】
【不過主人公應該會受到原生世界的性格影響吧,目前為止任映真是跟著原生世界跑的最多的一個主人公,很有特色了】
【是的,大多數主人公其實還是自己的性格特點更突出,但是A07好像會受到載入角色的記憶影響比較多,我覺得可能不是心誌不堅定而是因為很快判斷出這種行為模式更合適,畢竟是能被評特級的選手】
當晚,劇評們也新鮮熱乎地出爐了。
[話劇《藏春庭》絕非一出簡單的民國宅鬥情殺戲碼。陳默導演以其驚人的洞察力將一樁塵封血案雕琢成探究人性幽微的華麗祭壇。劇本結構精巧如連環鎖,層層撥開桃色糾紛……]
[……選擇任映真來飾演李因一角無疑是極為正確的決策……這位年輕演員將原案描述中的魔魅氣質完美地展現了出來。]
——《南方戲劇評論》
[青藤話劇社的新作《藏春庭》以極致舞台美學構建了一座令人窒息的華麗囚籠,舞台設計方麵對空間的運用堪稱精妙,每一次場景轉換都暗喻權力關係的傾軋與人物命運的流轉。]
[演員陣容堪稱驚豔。……最令人難忘的是李因一角,任映真對此交出了一份滿分答卷。李因本身就是令人無法抗拒又注定走向毀滅的深淵。]
——《城市文藝周刊》
[看完《藏春庭》久久無法平靜,絕對是今年話劇市場最大的驚喜之一……]
——知名劇評博主“幕布之後”
[剛從劇場出來,腦子還是懵的。打算二刷《藏春庭》了,現場燈光神助攻,看完感覺要緩幾天……]
——資深話劇愛好者論壇熱帖
劉問樵看得精神振奮,砰砰給任映真甩各種相關鏈接。他幾乎每隔幾分鐘就要刷一次手機,反複看那些重量級劇評人的長文分析,他還關注了“千夜生長”,新增的小愛好就是看“千夜生長”更新和其瘋狂增長的粉絲數和互動。
《藏春庭》場場售罄,黃牛票價翻倍,他激動得紅光滿麵,在辦公室裡自己跳了支二人轉。
直到晚上才發現自己被任映真設置了免打擾。
他打電話過去,問你小子怎麼一點也不高興。
任映真說:“我高興啊,我愛看的,我虛榮得很——但萬一是捧殺呢?”
這個詞兒好燙嘴,劉問樵有點說不出來:“怎麼會是捧殺?這是實至名歸!你演得就是好啊!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劇評人的眼光是毒辣的!”
“……劉哥,你我都清楚,一部戲的成功是劇本、導演,所有演員,舞美燈光音效……整個團隊共同努力的結果。我隻是完成了我的工作。”任映真說:“李因本身就極具戲劇張力和複雜性,是他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活過一次,是陳默的劇本調度挖掘了他深度,是舞台氛圍烘托他存在。”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他頓了頓,繼續說:“現在捧得這麼高,說什麼無聲驚雷、年度最佳,聽起來是很風光。但觀眾的期待值被無限拔高,下一部戲、下下部戲,你相信我永遠都能達到李因的水準嗎?就算我一直超常發揮,那麼角色本身不夠出彩,也足以反噬了。”
“……”短暫沉默後,劉問樵罵了句臟話:“本來是想鼓勵鼓勵你,結果叫你小子給我說教一頓。你看得還挺透。”
任映真在電話那頭笑了笑:“劉哥,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替我高興。等這幾天連續演出結束了,我請你吃頓好的,地方你挑。”
劉問樵笑罵:“你還是少花點吧,你那片酬統共幾個子兒啊!”
他停了一會兒,沒掛電話,又問:“哥有個事兒納悶很久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問。你說你,家裡頭那條件……對吧?這圈子,你也知道,捧高踩低,跟紅頂白,臟事兒爛事兒一堆,你自己也攤上過。”
“你又不缺錢,還是招黑體質,圖什麼啊,受這罪?乾嘛要在演員這個行當上死磕呢?”
電話那頭默了默才道:“劉哥,你誤會了。”
“我不是想當演員。”任映真說:“我是想當明星。但我沒有彆的才藝,我不會唱歌,跳舞像做廣播體操,樂器一竅不通,綜藝感約等於零,脫口秀更彆提了。也就這張臉還能看還有演技勉強可以了。”
“住口。”劉問樵說:“帶著你那能看的臉和還可以的演技滾一邊去,你劉哥我眼裡見不得這種凡爾賽。會瞎。”
劉問樵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