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漱邀請他出演的電影名叫《夜不收》。
萬曆末年,遼東邊境暗流湧動。女真部落勢力漸盛,朝鮮王國搖擺不定,瓦剌與韃靼亦在暗中窺伺。
遼東都司風雪連年,邊情吃緊。因而、朝廷暗中派出“夜不收”——不入編製,不見天光的邊地諜探隊伍,以刺探情報、截殺奸細,查邊防漏口為責。
“夜不收”在曆史上確有其存在,電影進行了一些藝術化改編處理。女主沈紡就是一名代號為“素雁”的夜不收,以牲畜商人的身份行走邊境,奉命追查第九營小隊集體失蹤案,並挖掘其背後通敵鏈條。
這是一部以女主為核心,圍繞她展開群像敘事的電影。
這部電影的整體預算相對謹慎,拍攝周期嚴謹,部分遼東邊鎮及渾河冰灘的外景拍攝條件會非常艱苦,武戲要求也很高。但王莉女士是個爽快人,發來的內容裡劇本紮實,人物塑造立體豐滿,導演又是以掌控力著稱的張弛。
這可真是雪中送炭,天降甘霖。
如果鬱漱邀請任映真出演的角色不僅是沒有真名,甚至不露真容的話——劉問樵一看角色設定,差點當場裂開。
“我的活祖宗!”劉問樵抓狂抱頭:“你是什麼運氣,要麼表情要麼台詞總得舍棄一個?”
但角色塑造本身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
這個角色的代號是“狐狸十三”,又名“無麵鬼”。出場即是搭救沈紡和被栽贓走私的倒黴行商霍硯舟,每次都是高格調、亦正亦邪。
目前可以拿到的角色資料中顯示,他甚至還是女主沈紡少時失散的青梅竹馬,不過直到死,他都不知道自己被對方認出來了。
雙麵間諜,悲情英雄。哇、這角色弧光,這情感張力,這戲劇衝突!簡直是為衝擊演技類獎項量身定做的。
“但是觀眾怎麼認你?!”劉問樵痛心疾首:“全程戴麵具的話、從出場到死都沒露過臉,觀眾連你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這角色能立住嗎?戴著麵具很能打好可憐最後死了,票房號召力和商業價值怎麼算——觀眾花錢買票,總得知道演員是誰吧?!”
任映真點開王莉發來的加密文件包,“狐狸十三”的角色文檔裡有那張麵具的概念設計圖和3D建模,實物得量過演員的尺寸才能製作,以確保可以在打戲時仍然嚴絲合縫。
“我覺得還好啊。”任映真單手托著下巴,另一手不斷點擊劇本文檔翻頁:“而且、這可是張弛導演的電影誒,劉哥。”
劉問樵仰天長歎:“我絕對不會帶你去逛街的,你這輩子隻有被導購忽悠的命。”
“您根本不在乎自己長什麼樣,沒把這張臉當回事。”
“不不,那還是很在乎的。”
如果長得醜的話他可沒機會演《第二人生》啊。
劉問樵拗不過他,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任映真。而且眼下他們也確實沒有比《夜不收》的“狐狸十三”更契合、更具挑戰性,還是鬱漱、王莉加張弛這種級彆的團隊保駕護航的項目了。
他認命地開始和王莉對接《夜不收》的具體合作細節。
與此同時,《錦繡》的討論熱度突然在粉絲圈層和路人觀眾中持續發酵,形成了一股與他當下處境截然不同的聲浪。
《錦繡》開播初始憑借著鬱漱的頂級流量,周放的當紅小生地位以及精良的服化道宣傳吸引無數期待,但隨著劇情推進,它迅速滑向了“年度迷惑大賞”的深淵。
核心矛盾和角色形象完全立不住,引來大批吐槽。出場次數沒幾次的亡國公主倒是綻放出奪目光彩,○站上現在已經有楊盼兒X裴鸞的CP向剪輯了。
實在是這倆女性角色形象和演技都把男主甩出了五道口,因而從未同框過的兩人硬生生剪出了:
[錦繡·亡國公主X冷豔女俠:她逃她追……]
[錦繡·裴鸞:姐姐,水好涼啊……]
【百合,女人的不老秘密】
萬萬沒想到,《錦繡》最後是靠百合CP續命的。
《夜不收》在和他們簽訂演員合同後立即提交備案,馬不停蹄地正式建組,特效預演和宣布主演陣容。開機兩周前要發布定妝照。
任映真去拍《夜不收》的定妝照時,正見化妝助理津津有味地磕“楊裴”,還飛快地點擊屏幕給視頻投了兩個圓圓的東西。
任映真:“……”
他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還挺有意思的,劇崩了,角色死了,卻能在觀眾的腦補裡獲得永生。
初版麵具經過試戴後,張弛導演和造型師團隊經過反複討論,最終采納了一個折中方案:將原設計的全覆蓋麵具,改為眼部開孔的半臉狐狸麵具。
劉問樵得知這個消息後緊急捂住了自己的嘴。因為他們是抱著全臉都蓋上的概念設計圖來的——居然還有這好事,老劉我啊、要喜極而泣了!
“我們保留了冷鐵製造的金屬質感,重點遮蔽上半張臉區域……你看這個眼部開口設計成向上揚起的狹長弧形模擬了狐狸的眼部形態……頂部加了一對象征狐狸耳朵的尖角……”
化妝師正往任映真臉上撲散粉,他隻能閉著眼睛嗯嗯嗯。
等拍攝定妝照時,任映真切身感受到半臉麵具的好處:固定更牢靠,不用擔心武戲時意外脫落;呼吸也順暢許多,不會影響表演狀態。
拍攝相當順利,收工後,任映真長舒一口氣,回化妝間卸妝。正準備推門進去,抬頭一看、江嶼。
“下午好,”對方心情不錯,同他微笑著打招呼,“映真。”
他有點懷疑鬱漱有個愛好是打麻將,不然怎麼會把他們兩個搜羅起來。
任映真眼神上下一掃,就知道對方的扮相屬於“霍硯舟”。
江嶼走近兩步:“我剛拍完定妝照,出來就看見你了。這是‘狐狸十三’的麵具嗎,可……”
“不可以摸。”任映真說。
江嶼收回了手,臉上不見尷尬:“你感覺怎麼樣?戴著拍這麼久。”
“還行,重量能接受,比預想的全臉麵具視野開闊很多。”任映真回答,注意到江嶼的目光依舊灼灼地盯著麵具,補充道,“道具組特彆交代過,表麵塗層和做舊效果很精細,上手摸容易留下指紋,影響拍攝效果。”
“原來如此。”江嶼語帶理解的惋惜:“這個狐狸耳朵看起來挺可愛的——”
“那是尖角,設計上模擬狐狸的警覺感,”任映真提醒道,“邊緣打磨過,但用力還是會紮手。”
江嶼不說話了。
江嶼熟練地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張素卡。
任映真:“……”
他默默接過卡片,熟練地簽上名字和一句簡短的祝福語(腦子裡已經開始構思下次簽什麼了)。
江嶼拿著帶有任映真指尖餘溫的TO簽卡心滿意足地去自己的專屬化妝間卸妝。任映真目送他消失在走廊拐角,有點無奈地搖搖頭,剛準備再次推門。
“小任。”
他循聲看去。
鬱漱正站在不遠處,女主沈紡的定妝照早已拍完,她早早卸完妝,換了身便服。任映真看過她的打歌舞台,四年前她光芒四射,好像要點燃觸目所及之處;如今那些光似乎已經內斂沉澱,收了起來。
“鬱製片。”他點頭致意:“下午好。”
“拍攝辛苦了,狀態很好。”鬱漱語氣自然:“方便的話,去旁邊休息室聊兩句?關於《夜不收》,有些想法想跟你溝通一下。”
“當然方便。”任映真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