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各位回到《第二人生》。”
艾麗卡坐在懸浮椅上,背景是緩緩旋轉的瑟爾達港全息投影,黎明號在其中格外醒目。
“本期節目中,兩位真人助演的表現都可圈可點,我們的‘欲望園丁’索菲婭小姐的異能【植種】在本期節目中大放異彩,她冷酷的決斷、催動他人心緒的從容,優雅的陰謀家……”
艾麗卡誇了一堆,話鋒卻轉:“但你的傑作核心,我們的主人公始終是你的棋局中難以預測的變量。他非人的平靜在你的花園裡製造了一片詭異的真空,在接下來的番外部分,我們的園丁小姐又該如何應對可能焚毀整個花園的野火呢?我們拭目以待!”
“盧錫安的扮演者!”她話語裡帶著讚賞:“他的表演也充滿了原始的衝擊力和悲劇色彩,與索菲婭的互動極具看點……瑟爾達港的陰影從不溫柔,失去庇護的狼想要生存,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請各位助演務必謹記,融入角色、理解背景、利用規則,才是生存之道哦。挑戰深淵的規則,代價可是很沉重的~”
“本期主人公探視權限最高等級仍維持在Level4。感興趣的觀眾,可通過高級訂閱渠道申請……”
她的笑容仍然毫無溫度。
……
黑塔第九層,看守員休息區,簡稱灰巢。
身著製服,佩戴頭盔的身影們散坐著,頭盔上的光學鏡片偶爾因內置數據顯示而亮起微光。今天是A07專場,他們都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收尾工作,話題聚焦在屏幕上。
“第七期就是漫長啊。”代號為“獵鷹”的看守打了個哈欠,聲音悶悶的:“A07也是轉性了,第一次見到能跟他合作還可以整花活的真人助演。”
“那是表象,而且她沒有過界。”一旁的“弧光”點頭:“換成彆的選手,索菲婭應該已經把對方刷新到Level1了。所以本質上她還是栽A07手裡了……每一個真人助演都想刷新主人公的權限等級,她也不例外。”
“可惜,”他再次說道,“她遇上了A07,不提特級評價本身,聽說他之前在跨星係快速反應部隊工作。”
“哦、我記得,天才指揮官是吧。真古怪,古怪得不正常,難怪是‘無期黑匣子’。”獵鷹說:“簽《第二人生》的不是都明碼標價嗎?”
參宿的聲音格外年輕:“什麼?其實我一直想問,探視等級到底怎麼定價的?簽約就自動上架嗎?”
“哈,”獵鷹笑出聲來,伸了個懶腰,語氣裡帶上職業性的冷淡,“理解得淺了,新人。簽了《第二人生》的協議就等於把自己變成了黑塔裡的可量化商品。感官刺激、情感崩潰、肢體接觸、乃至限製級場景……每刷新一個層級,對應層級的‘探視’價格便呈指數級增長。”
他沒說得太明白,這是看守員們心照不宣的工作環境認知。
“換句話說,”弧光接話,“觀眾在節目裡看你越‘失控’,現實中就越舍得花信用點買你的探視。”
“大部分選手三四期就開始崩,精神垮得越快,鏡頭就越好賣。B19才第二期就哭到休克,探視價翻了三倍;C04更誇張,粉絲在外麵砸了一千萬信用點,就為了進來抱他一分鐘。”
參宿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又問:“那A07的探視權限怎麼一直卡在Level4?”
獵鷹輕笑,“這就是古怪的地方。從黑塔和《第二人生》合作以來,從沒見過他這樣的,沒有接受粉絲援助也不申請生活改善……明星囚犯裡他是唯一的例外,偏偏還長成那樣……你知道他現在的探視價是多少嗎?”
“多少?”
“最貴的紀錄保持者。彆說普通訂閱用戶,高級訂閱都要拚命搶名額。”獵鷹頓了頓,帶著點酸意:“而且他還活著——第八期掛掉的最高紀錄,到現在還沒人破。他到底會不會死在第八期節目裡,已經有不少人開盤了,現在探視估計都賣爆了,黑塔銷冠啊。”
“那青隼前輩應該很辛苦了。”參宿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他辛苦什麼?那是A07。”獵鷹說:“正常工作流程和權限允許範圍就能觸摸,現在摸A07一下跟中張彩票有什麼區彆?”
弧光清了清喉嚨。
“聽說、極個彆看守員可能……”參宿繼續道。
“有是有,不過那一定是你情我願。”弧光說:“普通囚犯黑塔可能不管,但簽訂《第二人生》的囚犯不一樣,節目組盯得很死。是有極個彆案例……看守員與囚犯之間,在嚴密監控體係下,基於某些、極其特殊的個人默契,達成微妙的關係。但這需要雙方高度的意願協調,以及具備繞過一些非核心監控點的能力。極其罕見。而絕大多數看守員,隻是把這當作一份高危且高壓的職業規範來執行。”
“所以,”參宿問,“大家都相信青隼前輩隻是工作接觸嗎?”
短暫的沉默。
眾人的頭盔鏡片閃了一下。
“信不信隨你。”獵鷹起身,背影顯得意味深長,“不過跟A07相處,恐怕還真得有點定力。”
……
第七期節目時,饒是任映真也有了一個專屬的恢複單元,距離其囚室和探視房間的距離都不遠。沉浸艙像一顆被剖開的冰冷蟲繭。
任映真安靜地躺在那裡麵,代表其意識體波長的圖像在操作台上劇烈波動著,那並非來源於痛苦,而是另一種更令人不安的、彌散的狀態。
計時器上跳動的數字是24分17秒,是上次意識遊離時長的兩倍。
青隼低下頭,隔著目鏡和艙蓋看向他。
罪犯的額發被汗濡濕,淩亂地黏在額角和太陽穴的位置,他因為意識遊離而顯得易碎,嘴唇上的血色是在無意識情況下被咬出來的。精神防護壁閾值、能量衰減速度,意識歸錨穩定性係數……沒有一項好轉。
他像是目睹一顆恒星正在坍縮。
他慢慢蜷起手指,指尖嵌入掌心。他有一個極其冒險的決定,違背安全守則。但他體內的另一種、混合的衝動,最強烈的是對真相的焦灼渴望,和他自己都無法說清的本能壓倒了理智。
他抬手貼上冰冷的沉浸艙外殼:“……A07。”
那個人沒有反應。
他的聲音更加低沉平緩,不再被電子音掩蓋本來的音色:“任映真。”
對方終於睜開雙眼,依然是一對蒙塵的玻璃珠子,那是他所陌生的一雙眼睛。罪犯的瞳孔茫然地滑動,掠過艙頂和儀器輪廓,最終停在了青隼的臉上。
這一瞬間的停滯無限拉長。
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