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野冷靜地想,遊船上的選擇恐怕是沈清辭一時興起。
在絕對的危險麵前,沈清辭必然優先保護自己。
他是隨時可以被拋棄的選項。
算得上可以利用的朋友。
這樣的關係對於晏野來說其實已經十分不錯了。
他根本沒有什麼朋友。
他和同伴之間都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隻是有些人需要的東西更多,所以關聯更加緊密,但也就僅此而已。
內閣教給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坦誠麵對世界上不可能會有愛這種東西存在。
晏野不應該為此感到痛苦,他早就已經適應了這一切,隻要得到一點點被選擇的可能性。
對於他和沈清辭之間來說,就已經算得上是一種突破。
然而,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現在了迷茫的白霧之中。
一點點的顯現。
晏野就在此刻愣在了原地。
他的手裡拿著防身的碎片,因為下意識地用力,讓碎片劃傷了肌膚,皮肉帶來刺痛的錯覺,讓晏野理智分析的大腦都在這一刻停止了擺動。
徹底成為了城堡上麵掛著的腐朽掛鐘。
八區的天氣陰晴不定,秋季吹出來的風總是透著幾分冰冷的寒意。
冷風穿過領口,無儘貼近心臟,連心口都感到發涼。
而隨著冷風飄來的香味,似乎也同樣穿過了晏野的鼻息。
讓落在了胸口的風聲,變成了敲響心房的心跳。
沈清辭衝他伸出了手,晏野停頓了許久,才握住了那隻沾染了血水和泥土,肮臟不堪的手。
風有了形狀。
他再次聞到了沈清辭。
也感受到了沈清辭。
一次的選擇不能代表什麼。
那反複、絕對的選擇呢?
沈清辭鬆開了手,將通訊設備丟給了晏野:
“拿著,不過可能沒什麼用,暴徒將整片區域的信號都乾擾了,如果你能連上信號,就儘快讓人來救你。”
“那你呢?”
“你不用管我。”
沈清辭轉動了一下發僵的手腕,語氣透上了幾分霜色般的冷漠:
“你隻要跟我分開,就不會有人傷害我。”
沈清辭說完就走,外麵的房屋已經倒塌了大半,爆炸讓尚且未崩塌的樓層成為了岌岌可危的危險源。
除了彌漫著的煙霧以外,連昏暗的光線似乎都透著冷硬的弧度,將沈清辭的身影拉成了靜默的斜影。
得到又失去,比起期待落空是更深的刺激。
晏野這一次甚至能感覺到呼吸的加快。
他想起了景頌安給他撥打的電話,關在禁閉室裡共同的經曆,讓景頌安習慣於將心思向他宣泄。
其中包括反複提及,不斷訴說的海嘯事故。
來自於幼年創傷的海嘯再度襲來,景頌安的身心本該都受到創傷,可他的聲音卻出乎意料的溫柔。
他完全沉浸在了幸福的過往中。
景頌安說那樣大的海嘯,好像能把海島都淹沒,連呼吸間都是鹹腥的海水味道,他無路可退。
景頌安說他傷到了腿腳,連走路都不行,已經徹底成了個累贅。
景頌安說他一直蜷縮著,沒辦法站起來,他真以為自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