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錢婉徽仍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此刻,蘭溪正從王妃的院子前路過。
原是來接薛凝霜的,偏偏叫靠著窗子的壽姑姑聽了去。
壽姑姑撇撇嘴,「真是個不穩重的,是那個俞侍妾的丫頭吧。禦下不嚴,可見俞侍妾也不是個好東西。」
俞珠。
錢婉徽知道她。
從前卞青青的詩會上見過一麵。
卞青青還說過她,「肚子裡沒幾兩墨水,也就隻配和薛凝霜玩在一起。咱們這樣的詩會她配來嗎?誰遞的帖子,下次不準了。」
因著,錢婉徽才多看了幾眼。
雖然說是詩會,世家小姐們湊在一起也不愛做什麼詩。
先把才子們的詩拿出來評判一番,起個話頭。而後吵吵鬨鬨,各自作幾句酸詩,笑著鬨在一處。
間或踩一下你家捧一下他家。
「呔,陳芍那個酸唧唧的,怎麼知道這詩做的不好?我看她那位寫得才差!改天就讓人把他的詩都撤下來,掛上孫箬的。」
俞珠坐的遠遠的,提筆在寫什麼。
結束後錢婉徽看了兩眼。
俞珠的筆鋒偏頓,字顯得頗為圓潤。
像她這個人沒什麼棱角。
「閒事莫往心頭放,不如早眠。」
好沒出息的詩。
怪不得卞青青不喜歡她,卞青青就算吃屎都要掐尖。
錢婉徽悶悶的想,她們怎麼會共侍一夫呢。
要是磋磨俞珠的性子,她露出那樣可憐的神色,錢婉徽就有點不忍心了。
錢婉徽祈禱著,俞珠最好有點眼力見,彆找她不痛快。
俞珠換了件嫩粉色的裙子,外頭穿一件嫩綠的兔毛比甲。
珍珠腰鏈換成金鑲玉瓔珞項圈,整個人像湖邊初生的楊柳透著股朝氣。
她顯然是特意打扮了,整張臉俏生生透出股彆樣的明媚來。
俞珠在湖邊等著,一見了薛凝霜的麵便湊上去。
「快些快些,要開席了。咱們劃船過去還要半刻鐘呢。」
薛凝霜被她牽著,碧水色的裙子蕩開真如粼粼波光那樣美不勝收。
「你慢些,旁人都看著呢!」
知道要來吃王府的席麵,薛凝霜特意租了套體麵的衣服。
她當然當然不能丟俞珠的麵子。
二人上了船,徐徐涼風撲麵。
蘭溪趕緊用火狐領子給俞珠圍上。
火狐領子沒有一絲雜毛,如火一般鮮豔。
質感更是軟和,一放在臉上就把寒風隔絕在外,暖和的不得了。
俞珠和薛凝霜並肩挨著,剛好兩個人都擋住了。
薛凝霜比俞珠年長兩歲,生得溫婉,一雙遠山眉淡雅嫻靜,粉鼻櫻唇,巧笑倩兮。
「剛我從前院進來,碰見俞大人了。」
俞珠往薛凝霜兜裡塞了三個紅包。
「我知道,父親一個人來的。我也不能去前院,這是給你的紅包。還請你回頭跑一趟,剩下的兩個是給我兩個弟弟的。」
薛凝霜握住俞珠的手:「跟我客氣什麼。我來之前去找過俞伯母,問她有沒有什麼話對你說。」
俞珠幾乎能想到俞母會說什麼。
「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記得往家裡遞消息。」
可自古以來,出嫁的女兒哪有報憂的。
她抱了抱薛凝霜,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樣。
俞母叮囑來叮囑去總是這兩句話。
她們小門小戶的,眼皮子太淺,隻能一步步摸索。
薛凝霜問俞珠:「晉王對你好嗎?」
俞珠答:「沒有比晉王更好的了。」
薛凝霜嗯了聲:「我年後也要成親了,到時候也請你來。」
「這麼快,誰家的兒郎?」
「不快了,我比你還大呢。」薛凝霜笑,「是廷尉大人手底下的廷尉左監,媒人說很有前途呢。」
俞珠笑眯眯的,「那很好,等你成親那天我一定去吃酒。」
「那是自然。」薛凝霜抿著唇,「還要請你做我孩兒的乾娘,就是不知道你我誰先生。」
俞珠哈哈大笑,「那肯定是你。」
說話間,船已靠泊。
俞珠跳下船,伸手去牽薛凝霜。
轉臉瞧見桂嬤嬤在後頭站著。
俞珠的笑收斂了點。
「桂嬤嬤,您怎麼不在前院忙著?」
桂嬤嬤滴水不漏地答:「湖心島的官家小姐多,晉王吩咐我周全伺候著。」
其實就是來看著俞珠。
桂嬤嬤瞧著俞珠嬌媚的臉蛋,心想要是拿著對薛凝霜的熱乎勁對著晉王,何愁職位混不上去。
晉王給她挑的衣裳也沒穿。
人分三六九等,俞珠這樣沒家世又老實的,最受貴女們鄙視。
桂嬤嬤歎了口氣,引著俞珠。
「主子。該落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