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遇看著她眼底的情緒,喉結劇烈滾動了兩下,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我等你”幾次打轉,最終還是化作一聲沉重的點頭。
他清楚地知道,此刻任何華麗的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唯有實打實的行動,才能一點點消融她心裡凝結的冰牆。
他緩緩站起身,雙腿因長時間站立微微發麻,踉蹌了一下才站穩,之後儘量放輕腳步往門口退,生怕腳步聲驚擾了她,“好,我不打擾你。你要是渴了、餓了,或者有任何事,隻要喊一聲,我立馬就到。”
他頓了頓,目光掠過葉夏然蒼白的臉,補充道,“康康那邊我已經跟醫生確認過了,手術很成功,就是需要靜養,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看他。”
葉夏然始終沒應聲,隻是垂著眼簾盯著床單。
直到病房門被輕輕帶上,發出“哢嗒”一聲輕響,她才像是卸下了所有力氣,扶著病床邊緣慢慢站起身。
剛睡醒的身子還有些虛浮,腳步踉蹌了一下,扶住牆壁才穩住。
可一想到地震時康康被木樁壓住時的畫麵,想到他打著石膏的腿,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濕意,快步走出病房。
走廊裡的消毒水味更濃了,偶爾能聽到護士推著治療車走過的滾輪聲。
剛走到兒童病房門口,一陣刻意放柔、甜得發膩的女聲就飄了出來。
葉夏然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扶著門框的手不自覺攥緊,指節泛白。
她透過門上的玻璃往裡看。
隻見林雪正端坐在康康病床邊的椅子上,精心打理過的卷發垂在肩頭,手裡拿著一根表皮光滑的進口香蕉,正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剝著。
康康半靠在床頭,打著厚厚石膏的腿被穩穩架在專用支架上,小臉上還帶著術後的蒼白,此刻正好奇地眨著圓溜溜的眼睛,打量著眼前的陌生人。
“你是誰?我以前怎麼從沒見過你。”
林雪剝香蕉的動作一頓,抬起頭時臉上已經堆起了堪稱完美的笑容,將剝得乾乾淨淨的香蕉遞到康康麵前,聲音甜得像裹了蜜,“康康長得真精神,你爸爸把你們養得真好。至於阿姨呢,我是你爸爸的未婚妻,等以後阿姨和你爸爸結婚了,就會成為你的新媽媽,給你買好多好多玩具和好吃的。”
“未婚妻?新媽媽?”
康康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小眉頭猛地皺成了“川”字,腦海裡瞬間閃過葉夏然不顧危險救他的畫麵。
他猛地彆過臉,小手一揮,就把林雪遞過來的香蕉打落在地。
香蕉在光滑的地板上滾了兩圈,沾了一層細小的灰塵,“我才不要你當新媽媽。”
康康的小嗓子因為激動微微發顫,卻透著十足的堅定,“我隻有一個媽媽,就是葉夏然,你是來欺負她的壞人,快走開。”
林雪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眼底瞬間湧上濃烈的怒意,握著空拳的手指甲死死掐進掌心,疼得她差點叫出聲。
她從小到大都是眾星捧月,彆說被一個幾歲的孩子當眾打臉,就連重話都沒人敢跟她說。
可她又想起自己的目的,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怒火咽了回去。
深吸一口氣,從包裡掏出一張濕巾擦了擦手,又從手提包裡拿出一盒包裝精致的進口巧克力,盒子上印著看不懂的外文。
她強裝溫柔地把巧克力遞過去,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康康彆生氣呀,阿姨給你帶了最甜的巧克力,是從國外專門給你帶回來的,咱們不鬨脾氣好不好?”
葉夏然再也忍不住,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康康。”
康康一見到葉夏然,眼睛瞬間亮得像綴了漫天星光,原本緊繃的小臉上瞬間綻開笑容。
她順勢坐到病床邊的矮凳上,伸手先探了探康康的額頭,確認沒有發燒的灼熱感。
又輕輕摸了摸石膏邊緣的皮膚,感受著溫熱的觸感,還細心地把被角往石膏下方掖了掖,確保沒有漏風,才徹底放下心來。
做完這一切,她才緩緩抬眼看向僵在原地的林雪。
眼神平靜的像深不見底的潭水,沒有了先前的震驚與慌亂,隻剩經過沉澱後的冷靜與淡然。
林雪捏著巧克力盒的手指猛地收緊,精致的指甲幾乎要嵌進包裝盒的鎏金紋路裡。
先前刻意維持的溫柔笑意瞬間崩塌,嘴角撇出一抹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你來得正好,我正跟康康培養感情呢。不過說句實在話,你都這樣了,不好好休息還跑過來,你就這麼害怕我和孩子親近啊?”
她上下打量著葉夏然,眼神裡的輕蔑幾乎要溢出來,“葉夏然,你這心眼也太小了,以後要是跟知遇回了沈家,參加那些商界晚宴、名流酒會,圈子裡都是太太小姐們,你這麼登不上台麵,到時候不僅你自己丟臉,連沈家的顏麵都要被你拉低了,沈家人最看重這些體麵了。”
葉夏然聞言,伸手將康康頰邊被風吹亂的碎發彆到耳後,動作輕柔又自然,頭也沒抬地反問,“林小姐倒是登得上台麵,時髦的連衣裙、羊皮包、好看的妝容,樣樣都精致。可當年沈知遇意外受傷躺在醫院重症監護室,醫生診斷他雙腿殘疾,整夜都睡不著覺的時候,林小姐怎麼就一聲不吭地退婚了?這就是你們林家的體麵?這就是你們林家所謂的教養?”
林雪的臉色驟然一白,像是被戳中了最痛的軟肋,強裝鎮定地挺直脊背辯解,“那時候我是要出國學習,是為了提升自己,以後才能更好地輔佐知遇打理沈家的家族生意。可不像某些人,隻會端茶倒水、洗衣做飯強,那些粗活,隨便在滬市雇個金牌保姆都能做得比你好。”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連你說的這些都不會。我們在一起的這三年,都是沈知遇照顧我,給我洗衣做飯,他可舍不得我這麼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