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為什麼叫宋二六?是因為撿它的那天是二十六號嗎?”
宋衍看著她低垂的側臉,聲音平靜地應了一聲。
“嗯。”
隨後,他反問。
“那你為什麼叫蕭玉希?”
蕭玉希怔了一下,手指的動作也緩了下來。
她抱著膝蓋,下巴擱在手臂上,目光再次投向天邊那抹快要消失的橙光。
蕭久之後,才緩緩開口。
“其實不是‘玉希’,是‘竟然’。”
“當年登記戶口的時候,錄名字的工作人員手一抖,把‘竟’寫成了‘儘’,錯就錯了,後來也沒改。”
“我媽……她是被我外公逼著嫁的人,她根本不想結婚,更不想生孩子。”
“她怕有了孩子就被拴住,一輩子走不開,被困在這個家裡。”
“所以當我出生時,她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是種負擔。”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極淡的笑。
“她給我起名叫‘竟然’,意思就是,你‘竟然’會出現在這世上?我不歡迎你。”
夜色漸濃,庭院裡的光線愈發模糊。
“我跟她過了六年。”
“那六年裡,她整整喊了我六年‘竟然’。”
“偶爾哪天她心情不錯,或者我考了滿分回來,她才會叫我一聲‘然然’。”
“那時候我會特彆特彆開心。”
宋衍依舊站著。
他沒說話,但眼底掠過了一絲極難察覺的波動。
這些話,她從來都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開口。
而且,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些。
沒人關心她小時候是怎麼一個人躲在衣櫃裡發抖的。
沒人知道她在夜裡反複驚醒,卻不敢出聲。
更沒人問過她,為什麼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宋衍是第一個主動問起的人。
她了解宋衍的脾氣。
他向來冷漠寡言,從不說多餘的話,也從不做虛假的事。
他若開口,必有所指。
正因如此,她反而覺得安心。
她不需要絞儘腦汁去回應他的好意。
也不用擔心下一秒會不會被他當成情緒負擔而厭棄。
隻要把話說出來就夠了。
蕭玉希垂著頭,手指緊緊掐著膝蓋邊緣,指節泛白。
而宋衍則低頭看著眼前這個瘦小的身影。
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衛衣,袖口磨損,領子歪斜。
整個人縮成一團。
那一刻,宋衍突然想起當初在雨夜的巷口撿到宋二六的時候。
那隻小狗隻有巴掌大。
渾身濕透,毛發結成一縷一縷,沾滿泥漿和垃圾。
一條後腿拖在地上,走路時微微打顫。
它蜷在紙箱角落,眼睛渾濁,卻仍死死瞪著靠近的人。
喉嚨裡發出低啞的嗚咽。
像是在警告。
彆碰我,我會咬你。
可越是這樣凶狠地防禦,越顯得它無助到了極點。
當時的宋二六,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而現在眼前的蕭玉希,神情恍惚,眼神遊移,嘴唇蒼白得幾乎不見血色。
她比那時候的狗崽子還要孤獨,還要疲憊。
宋衍幾步走下台階,在她麵前停下。
緩緩蹲下身,視線與她平齊。
他微微勾唇,嘴角揚起一個很淺的弧度。
“你聽過記憶改寫這回事嗎?”
蕭玉希一怔。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