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羨的脾氣卻出奇得好,眉目依舊清冷如月下寒玉,輪廓在燭光裡愈發分明,鼻梁高挺,不見半分徹夜纏綿後的疲憊。
他低頭,先在她柔順的發絲上印下一個輕吻,又吻了吻她緊蹙的眉峰,動作溫柔得能化開寒冰。
隨即,他察覺到她方才被夜風拂過的手有些微涼,便將她的手輕輕覆在自己溫熱的腰腹,用掌心裹著她的手暖著。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耐心的安撫,低低哄著:“乖,不氣了。”
他知道她沒睡夠,所以不高興。
裴羨喉頭動了動。他很想說,若是她願意嫁給他,願意嫁進丞相府,就不必再這般遮遮掩掩。可他終究還是沒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尊重她的選擇。
雲綺索性又閉上眼,在裴羨懷裡睡過去。
再被叫醒時,馬車已穩穩停在侯府後門。
穗禾在車外小聲喚道:“小姐,咱們到侯府了,該下車了。”
雲綺深吸一口氣,從裴羨懷裡撐著起身,嗓音還帶著未散的困意:“知道了。”
裴羨縱是滿心不舍,也沒法再挽留,隻在她下車前,伸手為她細細攏了攏衣襟。
指尖輕拂過領口時,他垂眸望著她,眉梢眼角染著眷戀,在昏暗中若有似無的清冷勾人,睫毛低垂,聲音微啞道:“不是想吃我做的飯嗎,昨晚也沒吃到……我等你再來。”
不愧是裴丞相。
昨夜算是徹底看穿了她多喜歡他那張臉,和他動情時微微喑啞時的嗓音。
現在故意用美色和美食一起誘惑她。
侯府後門夜裡無人看守,隻從內側落鎖。
穗禾早摸清了門道,知曉如何借著門縫撥開門栓。她讓雲綺在一旁稍候,彎腰從草叢裡撿起一根細長的鐵釺,便朝著後門側門走去。
雲綺倚在馬車邊等著,打了個長長的嗬欠。穗禾剛將鐵釺探進門縫,忽然頓住。
等等,這觸感怎麼好像不對。
門栓竟是虛掩著的,壓根沒落下?
她還沒來得及跟雲綺稟報,那扇側門猛地從裡麵被拉開。
穗禾冷不丁抬頭,正對上雲肆野那張眼下泛著烏青、壓抑著怒火的俊朗臉龐,驚得往後縮了半步,磕磕巴巴道:“二、二少爺?”
雲綺原本惺忪的睡意一下消散大半,看清門內的人,眉頭不由得蹙起:“……二哥怎麼在這裡?”
雲肆野胸口劇烈起伏,目光掃過衣衫微亂、眉宇間還帶著倦態的雲綺,氣憤更盛,聲音都繃得發緊。
“這話該我問你才對吧?雲綺,你昨晚一夜未歸,到底去了哪裡?難不成真跟那個七皇子在外頭宿了一夜?”
雲肆野是昨晚才從母親身邊的丫鬟口中得知,雲綺也去了公主府赴宴。偏偏母親和雲汐玥早已回府,她卻遲遲不見蹤影。
追問之下才知曉,雲綺竟在宴會上,當著眾人的麵,跟著那位即將冊封祁王的七皇子直接走了,也不知去了何處。
雲肆野壓根不知道,那個七皇子怎麼會認識雲綺,他們又是去了哪裡。
他本想在竹影軒等著,等她回來問問怎麼回事。可這一等,竟直接等到了半夜,連侯府後門都要落鎖了,仍不見雲綺的身影。
後來府上的下人來竹影軒詢問,問大小姐是否已經回府,他們好落鎖歇息。他還得強壓著心底的焦躁,替她遮掩,硬著頭皮說她已經回來了,馬上就要睡了。
誰知道那什麼七皇子是什麼人。
自己的妹妹徹夜不歸,不知被野男人帶去了哪裡,更不知野男人是不是會對她行不軌之事。他這個做哥哥的,既找不到人,還得替她打掩護、圓謊話。
天底下,還有比他更憋屈的哥哥嗎?